这姑娘绝对是故意的,天璇心里不免好笑。
这一次见面就草草收场了。直到除夕,二房才再一次踏足沈府,这一回沈老夫人没敢再问沈妙娇的死。
虽然二房被分了出去,但是过年依旧要在沈府。一大早便是祭祖,祭祀完,年幼的被下人簇拥着去玩耍,沈老爷子带着成年的儿孙去了青松院。女眷奉沈老夫人回静安堂,这样的日子不兴一房归一房自己关起门来热闹,必须聚在一块,显得人丁兴旺,团圆美满。
不过严格来说也说不上团圆,三房六房都在任上,距离信都颇为遥远,故不回来过年。还有沈妙娇,她还在家庙,估计那把火烧到了沈老爷子心里,过年也不想见她。
沈老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一直板着脸,大家都习惯了。自顾自的说笑着,摆了两桌打叶子戏,除夕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哪能轻易坏了心情。
“二嫂,咱们珠儿是不是好事将近了,我可听说伯府的门槛都快被上门说亲的人踩平了,就是我这都有好几个来打听的呢!”七夫人漆氏打出一张牌,笑吟吟看着上家梁氏。
自打成了伯夫人又搬了出去自己当家作主,丈夫儿子还在身边,梁氏便显得神采飞扬,看起来愣是比以前年轻了好几岁。
漆氏不由酸了下,谁叫人家出身好,又嫁个了好丈夫,长子长女也是出息的。
闻言,梁氏一脸的无奈,抱怨:“大年下本就有一堆事要忙,他们还一个一个的上来添乱!”
那语气里的得意但凡是个人都听出来了。
天璇嘴角弯了弯,瞥见旁边沈天珠一脸的尴尬,再看拿着牌的手不复往昔白嫩,便对她笑了笑:“该四妹出牌了。”如今的沈天珠比以前好相处多了,况沈天瑜还专程来信拜托她照顾一二。
漆氏噎了噎,不过她惯来八面玲珑,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着奉承:“一家有女百家求,怕是二嫂还有的要忙。”
沈氏正是鲜花锦簇,沈家姑娘身份水涨船高,尤其是沈天珠,亲爹封爵,亲姐姐嫁的也好,哪怕自身素质差了点,也照样有的是人家求娶。
刘氏打出一张牌,不动声色道:“珠儿在呢,再说下去,这丫头可不要把头藏桌子下去了。”
“瞧我一高兴就忘了。”漆氏赶紧赔笑。
梁氏撇嘴,刘氏这是嫉妒,嫉妒漆氏捧她。这弟妹最是势力,一进门就奉承着沈老夫人,一个庶子媳妇比她们这些嫡子媳妇还得脸。眼下看沈老夫人失势,她们二房得势,改来捧她了。算她机灵,虽然大房也得势,可刘氏只是个继母,大房出息的是沈天枢兄妹两个,跟她刘氏有什么关系。
眼珠一动,梁氏又看见了对面的尤氏,娴静似娇花,都三十几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怪不得能魅惑的五叔非她不娶,十五年来还独守她一人,宁愿死后无人摔盆也不肯纳妾。想起丈夫那一堆小妖精,梁氏怒气上涌,皮笑肉不笑:“阿璎就比珠儿小了半年,我瞧着五弟妹怎么都不着急呢!莫不是已经找好了就瞒着我们。”
歪在炕上出神的沈老夫人,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看向尤氏,她不喜尤氏,连带着和儿子也生分了,唯一的孙女也不亲近,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血,终身大事哪里能不上心:“花房里几盆兰花开得不错!你们几个小姑娘不如去看看,要是喜欢尽可拿回去。”
姑娘们都是机灵的,知道这是打发人呢!眼下姐妹中天璇居长,她便站起来道:“那孙女们就先谢过祖母了。”
沈老夫人扯了扯嘴角。
行礼告退后,天璇便带着几个妹妹退出正房,前往后面的花房。
沈老夫人的花房是花了大代价兴建起来的,里面温暖如春,那一盆盆姹紫嫣红的花更是让人有置身春天的错觉。
天璇看看身后的几个妹妹,四妹沈天珠从家庙回来后就安静乖巧了许多,此刻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五妹沈天璎性子清冷,她和这堂妹打小就不熟,有时候几个月都说不上一句话,一来她身子不好,极少出门,二来她性子冷,不爱说话。再往下的三个妹妹与她年龄差的有点大了。
她无比怀念出嫁的沈天瑜,有她在,自己还有个人说说话呢!
天璇想念了远在龙泉的堂姐一回,让沈天珝带着堂姐和庶妹去看花,三人年龄相仿。然后对剩下两个堂妹道:“我想去那边藤椅上坐坐,两位妹妹呢?”
沈天珠点了点头:“我也去坐会儿。”
沈天璎亦是颔首,姐妹三人便坐在角落里的藤椅上。沈天珠心事重重,沈天璎沉默寡言,天璇也不讨人嫌弃,捧着暖洋洋的奶茶养神。
正房内沈老夫人打发了孙女,只留下儿媳妇和阮氏就是为沈天璎的婚事:“……老五家整日里不出门,也不和人应酬,哪里知道哪家少年儿郎好,你们几个认识的人多,帮着阿璎相看下可有合适。还有今年拜年,老大家的把阿璎也带上吧,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该出去见见人了。”
这样的烫手山芋,刘氏不是很想接,找好了是应该,找不好第一个落下埋怨的就是她,遂道:“瞧着阿璎身子也好多了,今年冬天也没再犯病,是该带她走走亲戚,也叫人知道咱们家还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五姑娘,到时候还怕没人上门求娶。”自己找上门的就与她无关了,至于择人,还是交给小叔子沈况去忙吧,沈况这么疼女儿,怕是早有了成算,她不想掺和了,也不敢掺和。
梁氏心下一哂,大嫂到底是个精明,五侄女一看就是眼高于顶的,长得好又有点才气,可不就傲了。可她那病秧子的身体,五叔还是个没出息的,哪个高门大户能看上她。
一想到高门大户,梁氏忍不住想起了小女儿。求娶沈天珠的人不少,可真正家世好、能力佳、品貌全的却没有。想她长女嫁的是什么人家,沈天璇又是许得什么人,她怎么甘心自己小女儿嫁的差了,日后在姐妹间哪里抬得起头来。偏那死丫头不理会她的苦心还对顾深念念不忘,实在是气煞人也。
沈老夫人冷冷的扫一眼尤氏,如今她对其余几房态度尚可,毕竟形势比人强,可对着尤氏依旧毫不掩饰厌恶:“你自己钻进书画里不出来了,不照顾阿况衣食起居,也不替他交际应酬就罢了,如今养得阿璎也不合群,弄得她至今也没个着落,过完年,让她搬到我院子里来,你不教我来教。”梁氏那么个糊涂的都会替女儿打算,可尤氏呢,整天就是字啊画啊,对丈夫不理,对女儿也不上心。
尤氏垂眸,置若罔闻,
刘氏眼看着沈老夫人要怒,赶紧道:“这正月哪能搬迁,一年都要不吉利的。”婆媳俩私下怎么闹她不管,在她眼前,却不能置之不理,否则等她们闹起来,还要不要过年。
不过这事上,刘氏难得站在沈老夫人身边,尤氏的确有些不像话,没哪家媳妇像她这样的,也就是老五对她痴心一片,护着她捧着他,搁别家不知道被磋磨成什么样了。
沈老夫人压了压怒气,横了尤氏一眼,更恨自己那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儿子。
估计是存住气,晚宴上,沈老夫人对着独子沈况都不正眼看。被谢妈妈提醒过的沈况只觉得无奈又苦涩,再看一眼仿若游离在红尘外的尤氏,徒然生出一股疲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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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晚辈们早早起来前去给长辈请安,今天的沈家也是特别热闹,不少沈氏族人都前来拜年。便宜了小辈就过年好就能收到一大叠红包,天璇也不例外,成家的儿女都有。
如此热闹了一天,第二天就开始应酬,整个正月不是待客就是做客。
初二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几位姑奶奶中只有沈茗嫁的近,是以当天来的只有她。
因是第一次上门拜年,遂十分隆重,几房女眷都聚在静安堂。眼看着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人还没来,房中诸人已经露出不耐。
刘氏再派了一人出去打听,对上首的沈老夫人和漆氏道:“该是有什么绊住脚了?”
话音刚落就有丫鬟报沈茗来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孙英华,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柔美温婉,看着倒是十分登对。
然而天璇一想他行径,只会躲在女人背后,便心生大喜。
夫妻俩拜过长辈,小辈再与他们见过礼,每人还收到一个红包,就是天璇都有:“谢过大姐夫!”
“谢过大姐夫!”
“谢过大姑父!”
孙英华收获一大堆笑脸之后告辞,前去拜见老爷子和沈凛。
在静安堂略略坐了会儿,刘氏便带着子女回了长房。
刘氏坐在玉笙院的上座上,状似不经意的问沈茗:“你们怎么比说好的时辰晚了大半个时辰,是遇上什么事了。”原该沈茗主动解释的,只她不说,旁人不好问,显得怪罪她似的。
可在玉笙院,刘氏就没这顾忌了,她打小就谨小慎微,若非万不得已怎么敢让长辈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