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继山在一瞬间沉默下来。
他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儿子知道得太多了。
半晌,他沉声道:“飞章,我们来谈谈。”
早该这样了。贺飞章向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贺继山道:“学校已经下课了,你现在在哪里。”
贺飞章坦言:“刚从陈晟睿那儿出来,武警医院大门口蹲着呢。”
贺继山那边又沉默了,贺飞章听着,觉出他老爸正在深呼吸。
他听了一会儿,特欢快地招呼他爹:“老爸,不管你在哪儿,我希望你尽快回警局一趟,我在那儿等你,咱不见不散啊。”
然后,他趁着贺继山的怒喝还没咆哮出口,快人一步抢先挂了电话。
头一回这么扬眉吐气,贺飞章把手机揣进裤兜,原地做了十个俯卧撑:“哦哦哦,神清气爽!”
跑来找他,目睹老大发疯的尧泰初:“……”
尧泰初表情裂了一瞬,接着仿佛什么也没看见,镇定地说:“头儿,去哪儿?”
贺飞章两下从地上蹦起来,意气风发道:“走,咱们去警局。”
三个手下没有异议,载着他们的老大,一路把车飚进了警局的停车场里。
路上,祁然已经联系了局长和副局长,得到入内许可后,贺飞章几人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径直走进了警局大门。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局子里的工作人员大多还没有下班,这群人不时在走廊上跑来跑去,嘴里互相探讨着案情的最新进展。
贺飞章等人一路走来,看见的几批刑警,全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架势。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最近z市及周边的犯罪率直线上升,好几个大案接连爆发,弄得一众人都是焦头烂额,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两口。
像贺继山这样的工作狂不少,贺飞章刚进来的时候,还看见好几个正躺在趴在桌子上睡觉,多半是已经连续工作了好几天,终于累趴下了。
在武警医院的时候尚且能镇住场面,可以到这儿,贺飞章立刻就像犯了多动症,总想在人家的办公区转悠几圈,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领导风范。
他倒不是第一次来,不过以前都只在门口大厅等他爸,这回头一次进入了办公区,心里的兴奋劲儿怎么也止不住。
贺飞章心里是这么想的:玛德,这就是贺老头儿上班的地儿,天天窝在这儿不回家,查案子什么的那都是借口,肯定还是因为局子里有美女!
他脸上表情肃穆,见到有妹子从身边路过,必然炯炯有神盯着人家看上半天,心中掂量着这会不会就是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后妈。
跟在他身后的三名军校生:“……”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丢脸。
就这么一路上了五楼,贺飞章看谁都像后妈,最后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口,他不得不收慑心神,勉强拉回视线。
杨阳颇有些无语地说:“头儿,你……注意影响。”
贺飞章一手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一声,小声道:“我尽量。”
祁然站在他旁边,抬手为他叩门。
几乎是敲门声刚落,里面的人就立刻回应道:“请进。”
只是这一瞬间,贺飞章的所有小情绪全部收敛起来,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镇定自若。
他眉眼都沉寂下来,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贺继山已经到了,他还带来了自己部队里的几个手下,估计已经呆了有一段时间了,这几个人或站或坐,占据了局长办公室里的两个大沙发。
见到贺飞章走进来,这些人全都扭过头来,眼里满满都是好奇和惊疑。
贺继山此时正拉着把椅子,坐在局长旁边抽烟,看见贺飞章还带了三个男生一起来,他立刻拧紧了眉头。
贺飞章假装没看见自己老爹杀人的目光,他径自走到办公桌前,和已经迎上来的局长握了握手。
局长颇有些郑重地和他握手,嘴上说道:“飞章,又见面了。”
贺飞章嘴唇随意的勾了一下,寒暄道:“秦叔,很高兴再次与您见面。”
几天前周放曾带着他,将z市几个握有实权的高官,全部走访了一遍,秦局长就是其中的一位。
两人没再多谈,秦局叫人又搬来两个沙发,客客气气地请人都坐下,这才敲了敲桌子,进入正题。
因为另外两方的气氛不是太和谐,他索性开始在中间和稀泥:“继山啊,我前几天才知道寄管办的负责人竟然是你儿子,我说你真是,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啊。”
贺继山理都不理他,只拿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贺飞章,他的眉间纹皱成了一个“川”字,看起来非常想扔了烟头,走过去揍这小子一顿。
他显然已经从秦局那里得了些消息,此刻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就是一位相当厉害的寄生者。
不止如此,他儿子还一跃变成了特事部的警员,z市寄管办的代理负责人。
他这个当爹的,反而是最后知道这些事情的。
贺继山叼着烟头想了半天,突然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问的没头没脑,贺飞章却仿佛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哂然道:“暑假吧。”
贺继山又问:“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贺飞章料到他要说这个,只随口道:“我们有保密条款,连家人都不能说。再来,你那么忙,我一般也找不见人,想说也没地方说。”
贺继山目光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圈,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默默把烟头摁在桌面上。
秦局看着他的动作,立刻痛苦地捂住了心口:“我说老贺,你沉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也不能拿我黄花梨的桌子撒气啊。你,你赔我的黄花梨!”
贺继山不耐烦道:“没空,老子正跟儿子说话呢。”
秦局被噎了回来,顿觉心口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