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恩挺不错的,年纪轻轻已经是省医的副主任医生了,长得也不错,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个老情人。难怪你看不上那个陈老师,你就应该早点告诉张医师嘛,省得他老给你往家里乱揽男人。”
“苏正则,你再这样疯言疯语,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裴樱的眼睛简直能喷出火来。
“看看,还说和人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提都不准我提,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面前的人心脏太过强大,裴樱不可思议地望了他一眼,不再与他纠缠,噔噔跑下楼去。
苏正则不怕死地跟上去:“你别生气,我这不也是出于一腔好意想要提醒你嘛?你听我说,顾怀恩虽然条件不错,可人真的太坏了。他那天不是跑来跟你表白口口声声想要照顾你,不让你受委屈,可是他在省里都有女朋友了,还是院长的女儿。他这种孑然一身,家里没什么背景靠山的,和高官大户结亲是最好也最省力的办法,你这位前男友挺聪明的,可惜人品太差,不要再惦记他了,都有女朋友了还老缠着你不放。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人家那个院长千金可是美国名校毕业……”
裴樱终于忍不住爆发:“我跟你说,顾怀恩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要去娶什么院长的女儿也不关我的事。”
说完又风风火火几个屋子跑进跑出,收拾出一大堆包裹丢在药房门口,不是苏正则的贴身衣物就是最近各色人物送来的补品礼物:“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你要是愿意就去村长家住,不愿意就去镇上住,这些东西我帮你送到村长家去。”
说着裴樱抱着那堆物品往马路那头走,苏正则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央求,等他追上裴樱的时候,裴樱和王万才已经在院里谈过了,王万才为难地看着苏正则。
裴樱对他异常礼貌:“苏董,我家条件不好,再加上老的老,小的小,剩我一个单身女人,实在不方便留您再住下去。我已经和王叔说过了,他会给您安排住的地方,您的东西我会再给您送过来的。”
“裴姑娘,我说错话了,我以后改还不行吗?我绝不再惹你生气。我伤还没好呢,万一伤口感染了,住在你家,有张医师在,我才安心。”苏正则低声下气道歉。
“那你就到镇上去,镇卫生所有医生。镇长不是说要接你去市医院吗?”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我现在负责上牛村的铅锌矿,股东们派我来了解本地情况,我拿着股东们的钱,必须要负责不是。住在镇上,我又受了伤,交通不便,怎么有住在村里方便呢?”
一提到铅锌矿,王万才忙打圆场:“就是,就是,苏董情况特殊,裴姑娘,你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苏正则爱讲究,平时衣服只要沾一点灰尘就死都不肯穿,吃也挑剔得很,最重要的是那张可恶的嘴总是停不下来,裴樱早就受够了,坚决不同意:“不行,你爱住谁家住谁家,有事叫人来找我舅舅。”
苏正则张目结舌,没想到裴樱真的要赶他走,还想说几句,一个人影冲进院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裴姑娘,裴姑娘,你舅舅在八街村给人看病,自己却在回来的路上晕倒了,你还是赶紧跟我去看看吧。”
裴樱扶张医师回家的时候,苏正则又躺在药房的躺椅上。裴樱看了他一眼,苏正则只觉她目光晶莹里面仿佛有些什么,待他想要探寻时,她已扶着张医师进了灶房。
苏正则跟着过来:“张医师没事吧?”
裴樱不做声,张医师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贫血。”
晚上裴樱也记不起赶苏正则走,随意做了几个菜,苏正则也不敢挑三拣四,跟着一起草草吃过晚饭,小浩已溜到二胖子家看动画片,苏正则老实地回到药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裴樱坐在灶台前煎药,张医师坐在矮桌边抽烟。
屋里没有开灯,药罐子下那微弱的火跳跃着,映在裴樱脸上,张医师就着火光卷着烟卷。裴樱慢慢往灶里添柴火,灶台上架着的是张医师自己给自己开的中药,药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两人都沉默着。
裴樱轻声道:“明天还是去市医院检查一下吧。”
“有什么好去的,我就是贫血,我自己是医生我还不知道。”
“我不放心,还是去市医院检查检查,看看是什么问题。”
“不去了。现在家里的钱,我算了一下,加柜上的,总共大概还有一千多,过年前进药都不够,明年开春小浩还要交学费,虽然现在国家说免学费,但是杂七杂八加起来也得好几百。市里的医院,随随便便好几百就出去了,咱不花那个冤枉钱。”
张家诊所基本不赚钱,地里长出来的也仅供糊口,小浩的学费还得靠每年养两头猪,小浩的父亲又从不寄钱回家,这些裴樱也知道:“我以前在牢里存了点工资,加起来大概也有……”
张医师把烟卷往地上一扔,踩灭星火,坚决道:“都说不去了。药可以了,把火灭了吧。”
裴樱熄了火,整个屋子顿时陷入黑暗,只有灶膛里那点微弱的火星在挣扎着,一闪一闪,映得裴樱忽明忽暗。在这黑暗里传来裴樱的声音:“我可以出去打工。”
“你去外面能做什么,你没有文凭,又……年纪又这么大了!”
“我听大宇说,镇上有人回来招工,工地上现在紧缺小工,女人他们也要。勤快一点的女的,一个月也有拿四五千。”
“胡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工地干活!别怪舅舅多事,陈老师是个老实人,你要是能跟了他,下半辈子安安稳稳的,我也就安心了。说来说去,都怪我当年不应该让你姑姑把你领走,不然,也不会……”
“你别说了,那时候舅妈得了癌症,家里比现在还穷,我知道你也是没有办法,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那个陈老师,以后叫他别来了,我不想嫁人。”
张医师脾气执拗,到老了尤胜,裴樱不愿与他争辩,起身去药房。门外偷听的苏正则来不及转移,拄着拐杖,硬着头皮谄媚地对裴樱笑:“落了点东西,取了东西我就去村长家住。”
裴樱却没说什么,径直掠过他过去了。
☆、第9章 舅舅得了什么病
第二天一大早,陈建州就拎了几网兜水果补品上门来拜访,裴樱在猪栏前喂猪,陈建州期期艾艾地走到她身边:“裴……裴姑娘,听说你舅舅昨天晕倒了?”
“嗯。”裴樱现在没心情应付陈建州。
“是什么病?”
“不知道。”
“那怎么不去市医院里检查检查呢,年纪大了,拖不得。”
“舅舅怕花钱,家里的钱他要留着给小浩交学费的。”
“去检查一次花不了多少钱!”
“那也没有钱!”
“我有钱。”
裴樱半天没吭声,陈建州这畏首畏尾的样子实在让人平添几分厌恶。
陈老师豁出去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太大?”
裴樱克制着,未及回答,小浩跌跌撞撞跑来,神情惊惧:“姑姑,爷爷从楼上摔下来了,摔破头了,流了好多血啊。”
裴樱急得把猪食盆一摔,忙进屋。
张医师是从楼上摔下来的,后脑勺撞破硬物,伤口不断往外冒血。望着张医师那张青紫瘦削的脸,浑浊的双眼,裴樱眼泪差点掉出来。
陈建州叫来三轮车把张医师送到镇卫生所,草草处理了伤口,又马不停蹄地赶着最后一辆班车去了市里。照了片,没伤着骨头,裴樱才略略放下心来。天色太晚,市里离水头镇七八十公里,全是山路,晚上班车早停了,租个车回来得好几百,在市里找个旅馆住一晚也得好几百,裴樱舍不得,最后还是按照陈建州的建议住到他大姨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