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施法者伯里斯阁下及家属_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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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里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走路,当然了,实际上他并没有走路,是波鲁在抱着他。原本他已经放弃了思考,打算在痛苦和昏沉中就这么沉沦下去,但突然有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危险而熟悉的魔法波动。

  异界附魔,加上不死生物属性,还混合着嗜血迷药……黑色的影子遁入浓云,巨大的蝠翼乘着夜风,莹绿色的两对眼睛能隔着很远的距离观测猎物身上的热气……

  “寒夜枭……”

  伯里斯磕磕绊绊地说出这个单词。

  它不是死了吗?导师认为它是失败品,决定把它放干血然后拆解掉……难道导师没来得及动手?难道它一直被关在塔下?寒夜枭只能适应低温环境,而且尤为惧怕火焰,就算它还活着,也应该没法逃出白塔的大火才对……

  不管怎么说,看来它确实没有死。

  伊里尔从幽暗界召唤了这只生物,然后以各种法术加以改造,试图让它在更强大的同时变得驯顺……伊里尔成功了,但这成功没能持续多久,寒夜枭逐对药剂产生了抗性,最终在改造灵魂的法术中痛苦得发了狂,完全失去了心智……

  它曾是一只有智慧的生物。后来它遗忘了一切,只记得仇恨:伊里尔以及他的学徒,每个人都必须死。

  它来了。它来杀我了。

  伯里斯抖得更厉害,整个人都蜷缩着僵硬起来。

  很快,骑士们也感觉到了迫近的威压感。波鲁把法师放在一棵粗壮的老树下,支队统领也放下了提灯,两名骑士一起谨慎地抽出佩剑。

  伯里斯既睁不开眼也挪不动身体,只能恐惧地感觉着那股气息越来越近。

  巨大的风压摧向林木,树枝折断的声音和恐怖的啸叫混在一起。

  伯里斯听到骑士们的呼喝,金属铮铮作响,听到利器撕裂血肉的声音……他还听到了恐怖的吼叫。像是人的声音,又好像不是……没有人能发出那种声音。

  他只感觉到天旋地转,辨不出时间是过了几秒还是几小时。后来他努力集中精神,想让意识集中在所有疼痛的部位上,试图以此保持清醒。

  突然有人把他拦腰扛了起来。那人踉踉跄跄的,好像没剩多少力气了。

  终于,他费力地睁开了眼。波鲁把他扛在肩上,他面朝后,正好看到那只足有幼龙大小的异界生物。

  寒夜枭扫开枝杈,怒吼着对他们穷追不舍。它飞不起来了,一柄长剑插在它的右侧翅膀根部,是支队统领的剑。

  波鲁的步子很乱,好几次差点跌倒。伯里斯的手垂在他身后,接触到了羊毛斗篷上潮湿微热的血。

  法师抬起头,嘴唇蠕动了几次,试着唤起某个咒语……这个咒语用不到双手,即时他双手各断了两根手指也能施展。对伯里斯这样的年轻学徒来说,施展这种法术本就很难,更何况是在现在的情况下。

  即时施法成功了,他们也只不过是死得慢一点而已。法术只能暂时束缚住异界生物,寒夜枭大概能很快就挣脱。

  试到第三次时,法术成功了。一道看不见的网向着寒夜枭收拢,它不触及树木,甚至不影响叶子飘落的方向,独独阻住了寒夜枭的行动。

  伯里斯无暇去观察法术效果。施法进一步消耗了他的精力,他视野朦胧,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时,波鲁突然跌倒了下去,伯里斯也随之被摔在了地上。

  波鲁吸气很浅,向外呼气却很重。他的腹部有一道恐怖的伤口,一直穿透到了后背。

  他右手紧握着剑,左手抓着伯里斯,嘴里嘟囔着含混不清的发音,似乎是在背诵神殿的祷词。

  短暂的安静之后,寒夜枭又开始咆哮了。伯里斯没有勇气去看,他闭上了眼,尽可能地蜷缩起来,静静等待着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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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意识后,伯里斯被搂在一个微凉的怀抱里,耳边陌生的声音低声叹道:“看来我来晚了。”

  伯里斯没有出声。那人又问了一句:“接下来,你要去哪?”

  他不是支队统领,不是波鲁,不是马奈罗,不是威拉或阿夏,不是任何伯里斯认识的人……当然,也不是伊里尔。

  伯里斯懒得去想这到底是谁,只是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不去北星之城……我不想去……”

  “好。”那个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想去哪?”

  “珊德尼亚……”

  伯里斯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珊德尼亚,他根本没去过那里。回答完之后,他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伯里斯仍然在森林里,但周围的气氛不太一样了……枝叶沙沙作响,远方偶有鸟鸣,这片森林更有生机,更像活物能生存的地方。

  溪水汩汩流动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伯里斯艰难地挪了挪身体,发现除了自己的斗篷之外,他身上还多裹了两条血迹斑斑的斗篷。是支队统领和波鲁的。

  他终于翻过身,看到一个身穿厚重黑衣的人背对着他,正在一条融雪而成的小溪边清洗着什么。

  伯里斯依稀看到了一对黑色长角……但当他定睛望去,长角又不见了。

  那人的斗篷暗得令人不安。它不是法师袍,不是羊毛织物或任何伯里斯见过的布料,它就像是一块无星无月的夜空落了在那人身上,吞没了照在其上的一切光线。

  黑袍人站了起来,直直望着蜷缩在满地落叶上的法师。伯里斯吓了一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人是在洗手上和袖子上的血。他的黑衣被血浸透也看不出半点痕迹,但伯里斯能够闻到上面令人畏惧的腥气。

  黑袍人缓缓走过来,绕到法师身后,半跪在地上,把他软绵绵的身体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胸前。

  你要做什么?伯里斯紧张得浑身僵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人从背后搂着他,冰凉的手指托起了他的右手。

  “咔嚓”一声,扭曲的食指被拉直归位了。

  伯里斯的手疼了一夜,几乎已经麻木,现在更加突兀的锐痛让他忍不住惨叫了出来。

  身后的人顿了顿,不知从哪里摸索出一条皮带,又拿出一块皱巴巴的布条。他用布条裹住折叠的皮带,递到法师面前。

  “咬住它。”

  皮带是波鲁的,他用它捆过伯里斯的手;布条来自马奈罗,是他塞进镣铐缝隙里的斗篷碎片。

  伯里斯听话地咬住了皮带,紧紧闭着眼睛。说来也奇怪,这一路上处处都是躲不开的痛苦,他明明都忍到现在了,但他还是很怕疼。

  黑袍人的动作相当利落,他把伯里斯受伤的关节都被扭回了原位,整个过程没用多少时间。做完之后,他又拿来一些坚硬的木条,用碎布把它们固定在伯里斯的手指上。

  吐掉嘴里的皮带时,伯里斯满脸都是眼泪,肩膀抖个不停。大概是看出他又难受又冷,黑袍人把他身上的斗篷紧了紧,又用双臂搂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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