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娇虽然有着本土贵女该有的某些敏锐,和从窦氏太皇太后、馆陶大长公主那里继承下来的些许政治直觉,但要说阿娇有这等心机……
呵呵,毕夏震满脖子血印子真是猫挠的呢?
她为了谋算什么能故意闹得自己与刘彻那般离心离德啊?
演戏?
卫子夫可是连长女都生了!可亏得是女儿呢!但没生下来之前,谁又能肯定不是长子?
阿娇只是直率泼辣,又不是真全傻了!怎么可能拿这么要命的事情配合刘彻演戏?
她方才,不过是因为见多了王太后在太皇太后跟前的言行举止,自己情急模仿,又难得人品爆发居然用对了而已。
韩嫣对此,看得可比王太后明白多了。
要不怎么刘彻就惟有与此人是明晃晃得史书认证的相爱呢?
要不怎么刘彻就能忍得住,那么多年轻俊秀英武儒雅各种有的近卫侍中,卫子夫那个原本不过马奴的弟弟更是模样儿又好、在兵事上的领悟力又高、更难得这种潜力还尽是刘彻慧眼识珠亲自开发的……
却还偏偏能忍住没对人家小美男如何呢?
须知刘野猪那渣习性,连对承诺了金屋储之的正妻陈女士都各种不客气,从宫内到宫外,姐姐府上的讴者(歌姬)都能不顾阿娇反对带回宫、还让她生下长女呢!
偏对韩嫣……
不拘日后本可能如何,刘彻直到毕夏震占了他皮囊的时候,真正近过身的男人,可只有一个韩嫣!
陈阿娇更是在他和刘彻的暧昧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还愿意在王太后跟前护他一护……
韩嫣自然不会是一般人。
他此时,虽十分震惊刘彻的改变——
韩嫣自然知道刘彻对于曾经完全站在他利益立场上的王氏、一成了太后就想得太多也要得太多,心中已有不满。
不然韩嫣也不会在前不久将修成君金俗的事情闹出来。
可不就是因为王太后看着太皇太后不好、越发起了心要学着之前的长乐宫正主、逞一逞辖孝道以制天子沾皇权涉国事的威风,闹得刘彻十分不悦,韩嫣为了不让自家小野猪在收拢太皇太后手中权势之时还要心烦太后,才那般不留情面么?
但在此前,刘彻对王太后再不满,也不过借修成君的身世、外加对田蚡(王氏的异父弟弟)的升升降降稍微敲打一二罢了。
可从来没有这么激烈直接的时候。
哪怕私底下在韩嫣跟前有点儿小抱怨,也没这次在王太后面前说的一分直接!
——但韩嫣好就好在,哪怕刘彻忽然之间变得他十分看不明白,在王太后可能往他家小野猪头上泼污水的时候,他还是果断放弃了琢磨刘彻的变化,选择了与阿娇同仇敌忾。
怪不得刘彻阿娇都喜欢韩嫣,他确实是个好队友。
一开口,便是顺着阿娇的话说下去,奠定了“王太后忽然虚弱,乃是侍奉太皇太后劳累了”的基调,又从阿娇那句“却不舍得使唤我”延展开来,自太皇太后对阿娇的疼爱说起,什么刘彻阿娇是先帝母子都满口称赞的“佳儿佳媳”啦,什么刘彻是先帝亲口多次赞叹“孝顺友悌可托国祚”的啦……
总之,王太后若敢说刘彻不孝,那就是挑衅病重的婆母、质疑亡夫的目光!
而后,又从周礼之中丧服之礼,子未父母、父母为长子,虽皆可服三年,但父为第一等的斩衰、母为第二等的齐衰,而父在母丧更是能只服一年齐衰说起,
语重心长劝着阿娇,口口声声只说太皇太后宠爱、太后亦是慈爱,她自己也要成长起来担事,识得些男女有别、家尚无二尊的道理,别一味与刘彻强横,惹两重婆母、又是外祖母舅母的长辈们劳心……
这些话,韩嫣若敢在往常说,绝对会被阿娇视为啪啪啪的打脸。
陈女士再如何不屑于欺负这个小时候早欺负腻了的小弟弟,也拿不准会不会如对刘彻那般,赏他一脖子血印子!
可说在此时……
依然是啪啪啪打脸,只不过打在谁脸上嘛……
看阿娇极力忍耐、却还是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和王太后真青紫到发黑的脸色就知道了!
可怜王太后这次是真发晕,却反而不敢晕了。
——不然你是真有心与先帝争一争这小家大国之尊呢,还是真对夫家外甥女慈爱到支持她和夫主皇帝争一争?
陈阿娇是嘴炮,爆发了的毕夏震是嘴炮中的战斗机,韩嫣嘛,倒真是个表里如一温润俊秀的可人儿。
但他这般的贴心温柔,每劝阿娇三两句就要不冷落王太后地来一句“您说是吧”之类的……
还真不如嘴炮呢!
王太后已经给他憋得指甲都掐入掌心肉里才忍住没真厥过去啊,这位上大夫还不满足,还要更贴心地为她开脱:
“陛下也真是心急了!
您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要赐死臣呢?
不说臣是外臣,这外姓女人直接赐死刘家臣属的话说出去好不好听……
单只太皇太后病重,您就不会赐死她亲自挑选了辅佐陛下的人啊?”
韩嫣确实是太皇太后选的,当年刘彻选伴读时,窦氏视力虽已经算是“因病失明”,其实还没全瞎,又有小阿娇起哄,她还真召见了当年的伴读人选,又真看重了模样儿可爱讨喜(虽然看不清,却上手十八摸)、说话又伶俐乖巧(这点更亲耳验证了)的韩嫣。
甚至韩嫣这个上大夫,虽是刘彻任命,却也是太皇太后认同了的。
韩嫣并非信口开河,王太后在他口口声声“父母丧还讲究三年不改其道,如今太皇太后只是病着,您又这么孝顺……”里,简直不要更心塞!
阿娇看着韩嫣温柔和气、款款开解王太后的模样,眼里都冒光了好吧!
韩嫣居然还没说完。
他还有神补刀:
“您更不可能真拿‘娄猪艾豭’之事说陛下。
臣虽每常出入宫廷,宿卫宣室、建章也常有,但不过是侍中之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