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宸缓缓闭了眼睛,道:“那毒,有没有解药?”
御医道:“根据药方来调配解药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药方封存在御医苑,需得陛下国玺与瑾太妃凤印一并落章下旨才能启封。陛下当真想救?此毒是宫中秘制,陛下可知……”
“朕知道。”
“那陛下……”
“朕知道,你只管去准备。”
“……是。”
御医诚惶诚恐地告退,楚凤宸才终于泄了气似的缩在了椅子上。裴毓还剩一年性命,下毒之人,其实并不需要多做调查。能让整个御医苑都绝口不提,能让裴毓心甘情愿守这秘密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运筹帷幄,心思缜密,早在多年之前就做了无数权衡来保下这楚家江山,甚至为了让她坐稳这江山不惜牺牲许多人的性命来奠基的……先帝,楚家江山唯一以驸马之位登基的帝王。
如此看来,裴毓的存在不仅仅是先帝用来权衡几个辅政大臣的,他是先帝留给她的一柄刀。
这一柄至为锋利的刀会权倾天下多年,然后在她长成之后自然折损。
可是她不懂,裴毓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去赴这一场死局?
为什么……
…………
夜色高深,裴毓所在的后园凉亭的灯火却彻夜不灭。楚凤宸孤身一人提着灯去了那儿,却看见那个叫闻绿的丫鬟坐在树影下抹着眼泪。
她到了他身旁,轻声问她:“怎么哭了?”
闻绿啜泣着摇摇头,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她说:“御医来来往往,王爷、王爷是不是已经撑不住了?”
“不会的。”楚凤宸想了想,道,“朕会留下他性命的。”
“真、真的吗?”
楚凤宸颔首,微笑着摸了摸闻绿的脑袋。就在她的身后,一抹青绿的身影缓步靠近,在她直起身子的一瞬间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人说:“他若亲耳听到这番话,估计会很开心。”
淮青。
楚凤宸防备地后退了一步。淮青却没有再上前的意思,她只是定定盯着那暗沉的烛火所在的地方,在夜风中低道:“我早年也听闻说摄政王裴毓生杀予夺残暴无心,可是真见了他,发现他根本就是一只猫儿。明明曾经是一只猛兽,却畏首畏尾缩着爪子趴在这小小的裴王府里,每天把陛下的衣食住行看上好几遍,你笑上一笑,他也能开怀上许久。真是没有出息。”
楚凤宸抓紧了手里的灯。
淮青低笑:“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人很是心疼。可惜他看不见我。”
“谢谢你。”楚凤宸想了想,轻道。
淮青却忽而冷笑一声,道:“被偏爱的人往往有恃无恐,可是总归会有报应。”
报应啊。楚凤宸垂着头朝前走,心中却是一片明明灭灭的光,一直蔓延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提着灯渐行渐靠近凉亭,眯眼望向凉亭中裴毓瘦削的身影,不知怎的想起了许多年前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