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男子的眉头微微皱眉,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他把他的脑袋托了起来,放到了他的双腿上,让她枕得更加舒服一些。却不想这个小小的举动似乎静动了沉睡的人,她口中发出了几声呢喃。紫衣男子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很快地,她又沉沉睡去。
“原来你长这样。”良久,他轻笑。
褪去了脂粉修容,她真正的脸在昏黄的灯下一览无余。其实原本就是同一张脸,她与之前的差异只有一点点。一点英气成了一脸稚嫩,稍稍偏黄的脸成了白皙剔透,俊秀的少年变得有些女气,虽然只有一点点改变,给的感觉却全然不同。
当然宸皇陛下毫不知情,她正大大咧咧昏睡着,甚至不知道自己正朝着她最不想去的地方前行。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低眉挂着一抹笑,柔和渗透到每一寸骨髓之中。
“若是平常有三分模样像现在……”他轻道,指尖触到她的鼻尖,轻轻点了一下。
夜色寂寥,马蹄响彻。
位于帝都城郊的军营中,无数火把和灯被点燃,因为一个不速之客,摄政王裴毓驾临。
裴毓是什么?如果说在朝廷中他还只是个狭天子以令诸侯的大贪官、大反臣的话,对于军营来说,裴毓是手握燕晗半数兵权的兵马大元帅!是对瞿家兵权觊觎已久的摄政王!他半夜驾临,自然没有人胆敢掉以轻心。
外头大雨初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气味。
接待的将士一面恭顺地行礼,一面拿眼睛偷偷瞄他:早有听闻摄政王疾病缠身,深更半夜一看他的脸更是白得像鬼魅。他极瘦,身姿却是颀长,怀中似乎抱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人。那人一动不动缩在他的胸口,不知道是昏睡还是已经死了……
“找军医,准备空帐”临到帐口,摄政王裴毓总算开了口。
“……是!”
接引的将士如获大赦,踉踉跄跄朝前跑去。不一会儿,这营地的将军瞿放姗姗来迟,在营口抱拳冷道:“末将不知摄政王降临,有失远迎。”
“瞿将军见外了。”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是有何要事?”
裴毓低眉看了一眼怀中人,轻飘飘道:“夜露深重,本王想借将军麾下军医一用,治她风寒。”
瞿放缓缓抬起了头,疑惑的目光落在裴毓怀中那人身上,神色微微一滞,忽然上前一步,却被裴毓似笑非笑的表情阻止。
裴毓轻道:“她向来鲁莽,将军应该早就知晓,她独自一人步行回城,将军知道么?”
瞿放握拳,眼眸被阴涩的光芒笼盖。
裴毓却笑了,嘴角勾起一丝揶揄的弧度。他缓缓绕过已经僵硬如雕像的瞿放,在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吐了一句话:“有些东西,你赌得起,本王输不起。更何况,她快要及笄了。”
更何况,她快要及笄了。
“你说什么!”瞿放陡然瞪大了眼!
裴毓却早就抱着怀中人走远,只留下一个算不得矫健的背影。瞿放的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背后,血红的眼睛快要瞪裂开来,像是要把他的背后瞪出一个窟窿来——他说,她快及笄……他知道,他知道?!怎么会……怎么可能?
天空陡然响起雷鸣声,闪电划破夜空。
瞿放猛然反应过来,足下几点越过层层阻碍飞跃到了裴毓身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裴毓微微一笑,仰头看天:“快要下雨了,瞿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