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可以,为什么瞿放不可以?
这感觉就像是在心上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三年了,埋藏种子的森林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她以为种子也早就付之一炬,可是有一天忽然发现种子其实还埋在焦土下面,只是因为太久太久没有下过雨,它已经快要干涸。
而现在,她手里有水。而且……好想浇一浇。
可是……
第二天清晨,楚凤宸偷偷收拾了行装,换上了一袭轻便的男装,在镜子面前转了又转,最终趁着小甲传召早膳的时候偷偷开溜,在清晨的暮霭还没有彻底散去溜出了宫。城门口,许多辆马车停在那儿,她雇了其中一辆,直奔帝都城郊。
一路蓝天清风,车夫笑着道:“小公子去镇都的军营做什么?如今四下各国时局动荡,去投军可没前两年那样混日子了哟。”
楚凤宸笑眯眯道:“去投亲。”
车夫恍然大悟:“在里头有人啊,那倒好办,只要不上前线,等瞿将军大胜,活着的人啊总能分一杯羹。”
“瞿将军很厉害吗?”
“那是,这几年瞿将军征南闯北,替我燕晗收复了不少失地,这天下哪个不知道瞿将军是用兵奇才,聪明绝顶啊!更何况瞿将军还有个阮军师作伴,简直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夫都健谈,这一路,楚凤宸听着车夫讲瞿放的英雄事迹,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到晌午,瞿放的军营就在眼前。车夫原路返回,她却被拦在了军营之外,好在她早就准备了印章,总算没被当细作捆起来。
“您、您稍等……”
守门的士兵看完她的印章吓得两腿都发抖,哆哆嗦嗦朝里头跑去。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瘦小的身影来到门口,打发了几个轮哨的将士,朝着站在营地外的楚凤宸深深行了个礼道:“阮语叩见陛下,瞿将军在操练兵马,故而阮语来迎,还望陛下莫要见怪。”
那声音轻柔,与周围的将士完全不同。楚凤宸听在耳中一愣,等那个瘦小的身影直起身子露出脸庞,她终于呆住——女的?
的确是个女的。坐在军营的帐中,楚凤宸仔细地把她看了一遍,终于确定了。虽然她的打扮相较于其他女子更加利索,可是却不像她女扮男装一般藏匿女儿气。她没有隐藏自己的性别,束发的发带绣着几抹小荷,耳上还依稀留有带过耳坠的小孔,眼角眉梢女儿家的柔态更是无从藏匿。一个女儿家,居然在军营?这军中法规何在?
“陛下?”阮语轻轻唤了一声。
楚凤宸终于回过神来,抿了一口茶干笑道:“阮姑娘是何人家眷么?朕第一次知道原来军营里面不止男子。不小心看呆了。”
阮语敛眉一笑,忽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轻声道:“阮语并非家眷,而是这军中无名无分之人。今日听闻陛下来,其实……其实民女是故意没有告知瞿将军。”
“为什么?”
阮语皱起了眉头,似乎纠结了许多,好久才开口道:“民女自小心比天高,觉得女儿未必不如男,只因为不想嫁做人妇平淡一生,两年前偷偷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后来,在战场上民女为瞿将军献了几计,得了将士们谬赞,成了将军帐中出谋之人。后来不慎身份败露……好在,兄弟们敬我女子入军,便把这事偷偷蛮了下来。可是,民女也知道,此事终究并非良久之计。今日听闻陛下降临,民女特来请罪,是杀是罚,民女甘愿受罚。”
原来,车夫敬仰万分的瞿放左右手阮军师,居然是她。
“民女尚在闺中之时就听闻陛下十岁登基,年幼之时对国事就已经见解独到,不拘一格,故而今日斗胆向陛下坦诚。”
楚凤宸沉默。
那阮语阮军师眼睛里渐渐有了湿润的气息,却越发明亮,嘴唇紧紧抿成了一线,就像是山野中灵动的驯鹿一般。
辰皇陛下陷入了深思。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献计成军师,赢得上下心。这阮军师于情于理其实她都不该责罚,若是真罚了,恐怕瞿放手下将士会有怨言,只不过……她微微笑了笑,又端起茶抿了一口,学着她轻柔的样子道:“巾帼不让须眉,朕十分欣赏你的豪情壮志。”
阮语眼中眸光一闪,瞬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