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施同和认为器量宽宏,被他有意而为之骂了一通也不生气的萧衍从施同和处出来,便带着人下山去转悠了。
盘龙寨的山匪们每日在山下值守,原本打劫就是山寨日常。下山常留人望风,今日在山下负责值守的乃是王呆与李四。
王呆负责,李四便油滑偷懒,正躺在半山草丛里闭目休息,却被王呆推了一把:“哎有只肥羊,快来看!”
李四翻身而起,朝山下道上一瞧,但见一骑而来,马儿高骏,正是落单的肥羊一只。
他立刻捅捅王呆,使唤他去跑腿:“快去往山上报个信,今日可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王呆为人笃厚,昨日卫初阳掠了个美少年上山,大当家的脸尤其黑的厉害,他比李四想的更深远:“这个人……还是不要弄上山了吧?”别又让二当家挑花了眼。
李四踹他一脚:“呆子,还不快去!”有生意不做是乌龟王八蛋!
王呆才跑出去几步,就遇上了萧衍。
萧衍带着人马冲下去,将那男子围在当间,才打了个照面就心里打了个突,暗道最近这是怎么了?昨日卫初阳才打劫了个美少年上山,今日就又撞上了个出乎意料俊美的青年,施同和那种介于少年于青年之间的温润俊俏在他面前简直竟然带了些稚弱之气,就似个没有长大的孩童一般。
对面的男子乃是难得一见的倜傥俊美,落拓不羁,凤目深邃似海,身姿傲然如松,被一群山匪拦路,竟然露出了个笑意来:“这是……遇上打劫的了?”
王呆与李四瞠目:日常练熟的台词他们都还没说出来呢!
萧衍见这架势,二话不说便直取这男子,才交手十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被男子拿长枪抵着萧衍的咽喉轻笑:“这盘龙寨也就这么点本事?”
王呆与李四大惊失色,他们都还没报出名号来,这男子就知道了。难道是专门来挑衅的?
萧衍自认晦气。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这是与人交手多年,首次落败,别提多丢脸了。
男子唰一下收了长枪,神态倨傲:“去让卫初阳滚下山来见我!”
萧衍起身退后,神色警惕:“你是卫初阳什么人?”
男子将他上下打量:“手下败将,难道还需要我向你交待什么?”
他既捂着不说,萧衍脑中就更忍不住多想了。观此人口气神态,也不知道是卫初阳的仇家还是旧故,实在捉摸不透。
萧衍朝王呆使个眼色,“骑我的马去山上一趟,告诉大当家一声。”
原本是想着让袁昊成能参详参详,实在不行他与袁昊成外加卫初阳三个人,三对一也能将此人打败。哪知道王呆理解岔了,只当四当家担心二当家被这男子抢走,令他悄悄儿上山让大当家下山来捉拿此人,麻溜骑马跑了。
到了山上还碰到了二当家,她正盯着幼弟在练武,见王呆慌样,问了一句,被王呆遮掩过去了:“四当家想去山下庄子里看看农人有无春耕,想着大当家闲来无事,亦可随他散诞散诞。二当家您忙!”
萧衍没有邀请她的意思,卫初阳也懒得跟着这两人去逛,遂不再搭理。
袁昊成听得山下有个男子打败了萧衍,点名要卫初阳滚下山来,还真当是卫初阳的仇家寻上门来。本着兄弟义气,他提了双锏就骑马下山了。
两个人一打照面,各自皱了眉头。
袁昊成是对卫初阳这仇家出乎意料的俊美而心怀猜测:别是情仇吧?
而对面的男子在等卫初阳,却来了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壮男子,顿时老大不高兴:“怎没让卫初阳滚下来?”
袁昊成一听这口气,立刻炸了锅。好兄弟都是要两肋插刀的,他提起双锏照着男子就扫了过去。
男子显然也很不耐烦与他缠斗,十来个回合就将袁昊成挑下了马,冷睨道:“你们寨子里到底还有几个当家?”他可不耐烦车轮战。
袁昊成在山匪们面前大失颜面,哪里肯开口。倒是王呆开口:“还有两位当家。”只不过一个是二当家,见了俊美男人万一心动了可如何是好?
另外一个……受伤了可以找他,打架就免了罢。
卫初阳正向卫华示范拳脚功夫,忽听得人声鼎沸,还有人惊呼:“大当家——”
卫华人小力弱,出拳无力,虽然招式瞧着一板一眼,但明显僵硬不知变通,只能细细的再讲一遍。
她收了手,朝着声音来处眺望,但见远处一帮山匪们真簇拥一群缓缓移动,向着此处而来,当间似乎有人高坐马上,远远瞧了一眼,不太真切,但也足够教她心生疑惑了。
——怎的瞧着那身影倒似有点像大师兄章回之?
这也太不可能了。章回之远在新甸乡下,偏僻山野之地,怎会跑到衡阳府来?
心底疑惑,她又向着那方向走了几步,那厢人群也在向着她的方向移动,两下里一靠近,卫初阳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还真是章回之!
“章回之——”她从小到大,对章回之的称呼分了好多种,有事想要讨好他的时候,就唤他回之哥哥,两人斗起来落败,就连名带姓的喊他章回之,在章老爷子面前倒是老老实实喊他章师兄。
此刻因太过惊异,连名带姓的喊了出来。
山匪们听得二当家这声呼唤,哗啦啦闪开一条通道,容得二当家飞奔了过来。
卫初阳到得近前,才瞧清楚章回之将袁昊成四肢空悬驮在马上,倒似他鞍前驮着一袋粟米似的,非常随意。
堂堂盘龙寨大当家,此刻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自他执掌盘龙寨多年,还未曾发生过这么丢人的事情。
章回之看到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穿着布衣短打,十分潦倒落魄的模样,但精神瞧着倒还不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将袁昊成从马上扔了下去,扑通一声砸到了地上,旁观的山匪们都替大当家肉疼。
“你倒是出息了!出了事也不回新甸找我,倒跑到这穷山僻壤当起了山匪?!”这番话连讽带刺,倒将他这数月来悬心担忧尽皆掩去。
卫初阳乍逢大变,这几个月才慢慢缓过来,原来见到章回之异常高兴,只觉他从天而降,哪知道才打了个照面就听到这番话,立刻冷笑了起来:“山匪怎么了?你良民当的好好的,跑到我盘龙寨里来做什么?”上前去将袁昊成扶了起来,还贴心的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袁昊成一张脸涨的通红,好在他胡子浓密,倒瞧不太出来。
章回之倒是有心想要说两句重逢的好话,可是见她竟然亲手给袁昊成拍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好好的小师妹,桀骜如隼一般,何时落魄到给一个山匪头子去拍打尘土了?
“我这不是在家闲的慌,就出来晃晃,没想到倒撞到了你的山匪窝里来了。这就歇歇脚,也好让我瞧一瞧你这山匪当的怎么样!”
事实上却是他在新甸闲了几个月,自卫初阳走后就寂寥难言,只每日苦练。又收到卫父写给章老爷子的信,只道卫家举家迁往长安,卫初阳婚期已近,恐怕再不能回新甸学武,只等着在家置妆嫁人。
这早在章老爷子预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