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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锦_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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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知沄摩擦着绣了半面的香包,轻声道:“睡不着。”

  孟老爷闻歌知雅意:“在想你大姐姐的事情?”

  孟知沄点了点头,犹豫了半响,又观察了孟老爷的脸色,这才慢吞吞的道:“爹爹,如果我不小心也抢了二姐姐看中的东西,她会不会也偷偷的将我……卖掉?”

  孟老爷怔住,苦笑着道:“怎么会,她是你的亲姐姐。”

  “可大姐姐也是我的亲姐姐啊!”

  “那不同。”

  孟知沄瘪了瘪嘴:“我觉得没什么不同。在娘亲心里,二姐姐是格外不同的,我反而更像是大娘的女儿。”

  孟老爷思索了一会儿:“王氏克扣你了?”

  孟知沄没有直接回答,低着头的眼睛反而向屋内左右梭了一遍。相比孟知嘉那满屋子金玉,孟知沄这里基本看不到一点名贵之物,就连花瓶也素得一朵雕花也没。

  孟老爷道:“我记得张氏每年会给你添置不少东西,这两年更是有头面首饰。”

  孟知沄小声道:“都被娘亲收走了,她说替我收着,日后做陪嫁。可是……”她头垂得更加低了些,显然说出这些话需要很大的勇气,“昨日我特意偷看了二姐姐的订亲礼单,里面有很多原本是我屋子里的东西。甚至,大娘今年特意替我打造的金头面也在其中。”她想了想,起身附耳到孟老爷的身边,悄声道,“我前些日子看到有人送了娘亲几张地契,里面有一处我小时候曾经跟着爹爹去过,是个温泉庄子,因为名字很雅致,还是爹爹亲自提的匾额呢,所以我一眼就记住了。”

  孟老爷放在桌上的手猛地一抽,牙齿绷紧,瞬间挺直了脊梁,也悄声问:“你可看清楚了?”

  “当然!”孟知沄觉得还不够似的,又提醒了一句,“前些日子大姐姐失踪,我为了逗嫡母开心,特意去自家铺子想要买些精巧玩意儿送给她,谁知里面的伙计都换了,连我这府里的三姑娘都不认识,爹爹你说怪不怪?”

  怪,奇怪之极。感情他孟司马穷得叮当响,把自家最赚钱的铺子给典当了?!

  ☆、第十一章

  自从张氏病了之后,府里是王氏当家,里里外外要过她手的银钱每年好有几千两银子,更别说地契等等都在她的箱笼里锁着,如果换了东家,王氏会不知道?

  怪不得张氏说要和离,因为孟家已经被王氏蛀空了!也怪不得她说要走,因为再不走,每年她贴补给几个女儿的私房钱都不知何几,迟早会把她的嫁妆给掏空了!更怪不得她说孟知微的命都会丢了,没了母亲的嫁妆,也没了清白的名声,再加上府里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二娘,孟知微不出嫁在孟家也只有死路一条,更别说得志便猖狂的孟知嘉屡下毒手了。

  王氏得宠多年,在孟老爷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张氏知道,如果她真的厉声质问,只会让孟老爷觉得她受刺激过多变得激愤,无理取闹了。看到孟知微被人推下池塘,张氏是真的愤怒,好在孟知微早就分析过老爹的心理,提前与张氏说明了厉害,这才在东院上演了一场深情的戏码。至少这样可以激起孟老爷的恻隐之心,从而产生了正妻一心一意为他的嫡妻形象。

  何况,明明亲生女儿都被人害成这样了,张氏说得最多的也是王氏没有考虑孟知沄的处境,坏了老爷的名声,害孟家成为别人的笑柄,全心全意为老爷为家族考虑,没有一丁点私心。

  这时候,孟老爷原本完全偏向二房的天枰在稍稍的倾斜,可他还需要有无关的人告知他王氏和孟知嘉对孟家的危害,彻底的点醒他。

  张氏想到了最小的女儿孟知沄。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从王氏肚子里出来的女儿,眉目之间反而更为偏向张氏,这也是王氏对孟知沄不待见的缘故。谁愿意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像自己的情敌和仇人!所以,从小王氏就偏疼大女儿孟知嘉,忽视了孟知沄。

  张氏的确是个大度的,她不可能做出无视的态度,她也真的做出了一碗水端平。因为是幺女,张氏总是嘱咐孟知微对孟知沄多加照顾,久而久之,孟知沄反而与张氏更加亲近。所以,刚刚回来的大姐姐对她说起从被绑架到逃离时的惊心动魄,不知不觉中孟知沄就将自己带入了进去,整个人都吓得魂不附体,生怕也受到大姐姐一样的遭遇。孟知沄惧怕的同时,想起往日孟知嘉在她面前的做派,再想想那张订亲的礼单,也生出了要替自己争一把的决心,否则这才订亲呢,等到真的成亲,还有什么可以留给她这个幺女的?于是,这才有了今晚对孟老爷的一番话。

  孟老爷也没有想到,平日里闷不吭声的幺女会在关键时刻捅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姐姐一刀,不可谓不毒辣。

  接着,第二日,孟知微被嫉妒成狂的孟知嘉推入水中的事情不胫而走,并且迅速的朝着府外蔓延。

  哪个官家的仆人相互之间不会有点联系呢?府与府之间,有同一家送菜的菜农,有在同一个牙婆手上做过买卖的主母,甚至连车夫,也随着老爷们走动而聚在一起闲磕牙的时候,这消息全都灵通着呢。

  事情最开始传得没头没尾,做妹妹的为什么要嫉妒姐姐啊?哦,妹夫原来是姐夫,订亲筵上妹夫还差点毁亲,要重新娶姐姐!

  那姐姐怎么突然悔婚,硬生生的把未婚夫掰成了妹夫呢?哦,姐姐失踪了一个月,哎呀,这辈子毁了啊!怎么失踪的?失踪后去了哪里?怎么又回来了?等等问题都来了,有人贼兮兮的透露了,是妹妹喜欢姐夫,暗中陷害了姐姐,导致姐姐流落在外整月,好不容易回来了,清白也没了,这婚事自然就告吹了。

  三姑六婆就感慨了:这妹妹好心计啊,幸亏跟她不是一家人!

  汉子们也开始妄想了:我是那妹夫的话,索性把姐姐也收了,娥皇女英,多好的艳福!

  清醒的人立马就打了鸡血一样:所以啊,订亲当晚妹妹就想弄死姐姐,还好没成。

  好些人感慨:可惜了一个好好的闺女哟,造了什么孽修来了一个蛇蝎妹妹,死了倒是一干二净,没死,这辈子也会被妹妹算计到死!

  孟司马被人指指点点,郭太守更是没脸出门,郭悟君更天真,直接提出想要同时娶孟家姐妹,为此,被郭大人抽了一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谣言传得更加疯,郭夫人每天都在悔婚和不悔婚之间摇摆不定,王氏这才开始察觉事情发展脱离了她的幻想。

  怎么了,女儿与太守的嫡子订亲,没人来巴结也就罢了,反而都对她的知嘉冷嘲热讽了,这些人疯了不成?

  等到奶嬷嬷去外面打听了一圈,王氏几乎不敢相信!这些人怎么能够胡乱诬蔑她的知嘉?什么嫉妒成狂,现在知嘉才是敖州太守的准儿媳妇,说孟知微嫉妒知嘉还差不多!说什么陷害亲姐姐,知嘉只不过轻轻推了对方一下,那孟知微是个纸风筝做的,一吹就倒,好死不死的掉进了池塘里,怪得了她的知嘉吗?更何况,有谁会当着府里仆人的面害人的,春绣那个丫头是个死人吗?还有娥皇女英,呸,孟知微连贞节都没了,还妄想嫁入郭家,做梦去吧!

  王氏当家了好些年,自然有些手段,先约束了府里人不准乱嚼舌根,然后再派奶公奶嬷嬷去外面散播谣言,说孟知微如何活该,被北雍人占了身子;又说孟知微如何下贱,居然在妹妹的订亲筵上勾引自己的妹夫;再说孟知微手段毒辣,刚刚回来就陷自己妹妹于不仁不义的地步。

  这话在别的州城可能产生效果,可惜,这里是敖州,距离北雍不过上百里,翻过山岭就是常年战乱的虎狼之地。

  每年,在敖州失踪的女孩儿不知凡几,多少母亲失去了女儿,小儿失去了母亲,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妇人家大部分都是被人当成了牛羊卖去了北雍。每年,也有无数的父亲丈夫兄弟翻过山岭,想要去寻找妻女,有的找来的只是她们的尸骸,有的,更是直接一起葬身在了异地,回家无望。

  东离的敖州人恨北雍人入骨!

  身为东离人的王氏,居然吩咐自己的奶公将嫡女卖去北雍,还振振有词的幸灾乐祸,简直猪狗不如!她的作为更是让敖州人想起了那些为了私利的人贩子,他们不知害了多少和美之家妻离子散,王氏的作为与人贩子有何不同?她连嫡女都可以取笑,是不是也取笑过那些失去了妻女的平民百姓?觉得那些失踪的妇人活该,觉得她们下贱?

  任何国家,任何事情,只要牵扯到了民族仇恨,平民百姓就毫无理智可言,所有人心目中激荡的只有仇恨仇恨,还是仇恨!任何私怨都无关紧要。

  一时之间,王氏在敖州内外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更有甚者,直接上书太守,要求严惩目无国法的刁妇。

  民众的呼声越来越高,最后连郭太守都忍不住对孟老爷提议:“有舍有得,舍了一个妇人,至少可以保全你的女儿还有你的官声,何乐不为?”

  孟老爷这个人,说白了,自私自利。你为他好,他才认为你是真的好;一旦你损害了他的利益,呵呵,等着瞧。

  谣言来来去去不过七八日,到了十日,王氏还在琢磨着怎么求老爷看在女儿即将嫁入太守府的份上,让衙门的人治理一下这群刁民,还没琢磨出个一二三,奶嬷嬷就披头散发的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我家老头子被衙门的人抓走啦!”

  王氏的桌子上正摊着一大堆的账本,每月的这个日子是孟家铺子结算营利的时候。她这些日子被外面的谣言折腾得心力交瘁,该看的帐薄还没看完,听了奶嬷嬷的话,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奶公无缘无故的怎么惹上衙门的人?”

  奶嬷嬷急道:“他们说老头子犯了国法!”

  王氏冷哼:“国法?在敖州,除了太守,我孟家就是第二国法,谁敢抓我孟家的人!”

  话音刚落,又有铺子里的管帐媳妇来了,进门就跪倒在了王氏面前:“求夫人救救我那当家的,天杀的,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说我们欺上瞒下做出背主之事,瞒着老爷典当了铺子!夫人,我们勤勤恳恳为孟家卖命,可从来没有做出过这种莫须有之事啊!夫人,你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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