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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_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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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为什么?)”Andy把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因为有个朋友要来我这儿住。”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你不在这里,他也可以住啊!你家里又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哈哈,你是不是担心这个?很便宜啦!”Andy突然又笑了,边笑边用手指指他新买的镭射唱机。他知道我喜欢那个。

我摇头:“I think he really needs me. Sorry.(我觉得他肯定非常需要我,对不起)”

英语脱口而出。其实我不喜欢说英语。只不过有时候说英语就好像戴上假面具,有愧也不在自己心里似的。

Andy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用了“He”。

Andy机械地低头继续扒哧地摊儿上的东西,就好像我们的谈话跟他并没什么关系。他随手抓起一副墨镜在眼前比划比划,可终于还是一甩手把它扔了,扔得很远很远,一直滑到沙发底下。

“要不咱把机票改了?”我竟然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Andy却摇摇头。

过了片刻,他悠悠地开口:“其实,除了旅游,我还有别的事情。Sorry I did not tell you earlier,I also have an interview in Hawaii. It’s a very important interview,it can be a major promotion for me. (很抱歉我事先没告诉你,我在夏威夷有个面试,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次面试,如果成功了,那将是我事业上的一次飞跃。)”

“你打算搬去夏威夷?”

我惊讶地问。

“要看面试结果如何了!” 他忙着回答,然后低头盯着地毯。倒好像反悔爽约的是他。

可没过几秒钟,他突然又抬起头来,用充满殷切的目光看着我说:“其实,即使我搬去夏威夷,你也可以跟我一起搬去啊?”

我笑了。我说:“我去那儿干吗?种甘蔗?还是跳草裙舞?”

“夏威夷就不需要Mechanical Engineer(机械工程师)吗?”Andy一本正经地问。

我摇头:“能需要几个?”

这是真话。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在夏威夷找到过机械工程师的工作。

“You don’t really have to be Engineer,didn’t you tell me before that you don’t like engineering? Why not doing something else? Something you really enjoy doing? Or even nothing at all,hey,Money is not a problem! Not before,and never will be in the future,especially if I got this new offer! (你不必非要做工程师啊,你以前不是也说过,你不喜欢做工程师吗?干吗不干点儿别的?干点儿你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成啊,钱根本不是问题。以前不是,以后也永远不会是,特别是如果我能拿到这个新工作的话!)”

我又笑了,可我心里却好像给马蜂蜇了一下子。钱不是问题,那什么是问题?

“再说,我还没有决定呢。真的,我可能会选择留在旧金山!”Andy赶快补充道。大概是我放肆的笑容,让他有点儿手足无措了。

既然如此,我干脆收起笑容。我认真地看着他说:“Andy,我去不了夏威夷。你也不应该留在旧金山。”

我本来还想说点儿什么,可突然间又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再也找不出别的话了。

他又低着头去看眼前那摊子东西,眼神正渐渐地暗淡下来。我猜他也用不着我再多说什么。

可没过多会儿,他又一次把头抬起来,他说:“Don’t worry!(别担心),我还不一定会得到这个job(工作),等interview(面试)完了再说嘛!”

我真服了他。为着他眼睛里死灰复燃的希望,我点了点头。

“But...(不过)”他突然皱起眉头,我的心跟着一紧,他却轻轻一笑:“We still have tonight! Do we? (我们还有今晚呢,不是吗?)”

我更用力地点头,跟磕头虫儿似的。

是一只可悲的磕头虫儿,因为我心里竟感到伤感了。

从何时开始,我的心不知不觉地跟着他松紧了?

当然。这没什么。过了今晚还有明天。我这间又破又小的公寓里不会马上寂寞。

但能坚持得了多久呢?

不知道。甭想了。不是想这个的时候。Andy正巴巴地瞅着我。我索性也使劲儿咧开嘴,送给他一副不折不扣的笑容。我说:“咱们出去玩儿吧,玩儿个通宵!到多晚都成。就当给你送行,说吧,去哪儿?”

Andy突然伸手向着我的头发。

这动作有点儿突然,可我没躲,就让那只大手随便地落在我头顶上了。

5

星期四夜里的KissFire远没周末热闹。人不多,音乐也绝不如周末嘹亮。灯光因此显得异常昏暗。舞池是空的,茶座里零散的三五桌人,都把脸藏在黑影里,特务接头似的窃窃私语着。整个儿酒吧好像熟睡了,在做着什么奇形怪状的梦;又好像没睡,只不过在沉默着,想着什么不大轻松的事。总之,我和Andy一进门儿,就一下子跌进这股子安静神秘而又略带忧郁的气氛里了。

KissFire是Andy挑的地方。我肯定不喜欢这酒吧,可我猜他喜欢。几个月前,我不就是在这里见到他的?当时竟然还把他的背影错认成桐子了。真好笑,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呢。也许这也是缘分。当然了,既然他常来酒吧,谁知道他又跟多少人发生过这种缘分呢?

不过至少有一条儿——自从他到我家蹭床位,这还是他头一回到酒吧来。这我有把握——因为每天晚上我都见着他了,他没机会。或者说,是他自己根本没给自己机会。

可我想这么多干嘛?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和Andy坐在吧台前。四周光线太暗,音乐却有点儿吵。不大适合畅所欲言。

我们索性沉默着喝饮料。

我喝得很慢,半天才喝了半杯干姜汁;他却喝得挺快,一会儿就下了两杯威士忌。

酒是我建议他喝的。我说今晚算给你送行,所以你喝酒,一会儿我开车。他果然没推辞,我早知道他心里想喝。

可看他越喝越快,我却有点儿不舒坦。

不是担心——没什么可担心,大老爷们儿谁没醉过?醉了顶多回家睡一觉。

所以我没担心,就是心里有点儿不舒坦。

“Oh see who’s here! How are you doing? (哦!看看谁来了!你最近过得怎样啊?)”

我突然闻见一团香气,紧接着就听见有个男人在我背后说英语。我一扭头,眼睛正对着一座高高的“富士山”。这浓妆艳抹的“女人”叫什么来着?对了,Magg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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