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琅想得却比谢芳琅还要多些,毕竟她也是庶女,虽然嫡母慈厚,但是庶出的身份摆在那里,日后能寻个家世差些的嫡子做正房太太已是不错,又或许嫁个家世不错的庶子,想要与谢秋琅这般是绝对不能了。心里不由得就有些泛酸,捏着帕子笑道:“秋姐姐真是今非昔比,以前我记得秋姐姐戴得金簪都是银包金的,如今竟连幔帐挂钩都是赤金的了,如此天上泥里,秋姐姐倒也习惯。”
谢秋琅如今过得如意,虽有祖婆母刁难和玉二婶娘生事,但好歹有夫君婆母爱护,现下又得了这样一对儿女,真是满心的餍足了,此时这样的话听来,便也觉不痛不痒,于是轻轻笑道:“日子过得如何,不在这些个上头,心里足意儿才是真的。”
谢瑶琅掩嘴笑道:“要说起来秋姐姐也幸而是嫁给了现在的姐夫,若当初真嫁到了贾家去,只怕就没这么足意了。”
此言一出,谢秋琅脸上顿时就变了色,谢琳琅也沉了脸,幸好这屋子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谢家几姐妹,只是这大喜的日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存心找不在自么?
当初贾儒这件事只有极少的几人知道罢了,按说严氏不该是将这种事也说给庶女听的人,怎么谢瑶琅竟也知道?
谢雅琅也是吓了一跳,不知是哪里露出来了一两句,竟被谢瑶琅听去了,不过料她也只是听说个只言片语,并不知细情。便立刻将脸一板,斥道:“瑶妹妹慎言!什么嫁不嫁的也该是你说的?别说你还未出阁,就是出阁了,就能议论长姐的婚事了不成?什么贾家?贾家连侯府丫头都配不起,你倒是哪里听来的这些浑话!”
谢瑶琅也只是到正房去请安时听严氏说了一句“幸好贾家这事儿没成。”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捉摸着说出来给谢秋琅添些堵罢了。此时又被姐姐骂了,这个姐姐简直跟嫡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不服气,但也只是动了动嘴唇,低下头,不吭声了。
谢雅琅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又说了两句,就扯着谢瑶琅出去了,谢芳琅更是一个坐不住的,也跟着她们走了。
其实说起来此事是谢秋琅被算计不成,原也没什么,只是怕男方家里有些疙瘩着罢了。
谢琳琅拉着谢秋琅的手道:“大姐姐不必为此事烦心,贾儒之事大姐夫早就知晓,也并不在意,你放心。”
谢秋琅立时惊道:“他如何会知晓?”
谢琳琅笑道:“原是你们大婚那日就有人故意透了风声给大姐夫了,这心思也好猜想,无非是想让大姐夫心生嫌隙。但是大姐夫是否在乎,也不用我说,只看大姐夫对你如何就知道了。”
曾经在赵氏手底下小心翼翼的活着,又险些被贾儒算计了去,那些过往一直压在谢秋琅心底,她原想着这一辈子都不会说给人听了,没承想玉泓承却是早就知道的,他毫不在意,依然全心全意待她好。她垂着头,泪光在眼眶里打了一转儿,抬起头时,已经笑道:“谢谢二妹妹告诉我这些。”
三人说些闲话,又说起谢雨琅家中事来。谢雨琅面色红润,笑容也多,与在家做姑娘时没什么差别,若是不知内情的,谁能想得到她婆家是个烂摊子。
谢雨琅笑道:“我正有个趣文儿要说给你们听呢!我家那位怀着身孕,简直以为自己就能上天入地了的姨娘,前儿挨了一顿戒尺。”
谢琳琅皱眉道:“定是这姨娘又不省心了?”
谢雨琅道:“可不是么!前儿我家二爷军中操练时不小心伤了腿,原也没大碍,将养两日罢了,只是吃食上注意颇多,我便盯着厨房紧了些。那日我正在厨房里头呢,许姨娘也是打探出来我在厨房呢,想着这样的天赐良机,就挺着肚子往正房去了,偏巧婆母来了我们院子的正房瞧二爷的腿,听丫头报说许姨娘来了,大爷就说让她先回去。许姨娘还以为是我故意命丫鬟诓她呢,竟不信,她惯会哭闹的,便在门外喊一声哭一声,又捧着肚子叫疼。也没人附和她,一个人就热闹的很。二爷在屋子里头听得心烦,便要让人赏她板子,直把丫鬟们吓得一跳。最后还是婆母顾及着许姨娘肚子里的孩儿,虽说生气,却也免了板子,便赏了戒尺打手心了。”
听得谢秋琅都叹了口气,这样不懂规矩的姨娘,婆母竟还护着。
谢雨琅却是处之泰然,笑道:“你们倒不必为我担心,如今那几个通房,二爷已经做主打发了两个了,再有不规矩争宠献媚的,我便照着这个例打发了就是了。”
谢雨琅怕这些姨娘通房的事扫了大家性头,便住了话题,说起谢琳琅的身孕来。谢琳琅最近胃口不好,但是郑妈妈总想着法儿的让她多吃些,但是吐得却也厉害,故而丝毫未见胖起来,只是嘴倒是越发刁了。
又问起谢雨琅的喜信儿来,说到这种事儿上,谢雨琅竟也难得的红了脸,小声道:“大夫说日子还短,做不得准,我也只是这个月月信没来罢了。怕不是,就没敢跟你们报信儿。”
谢琳琅就取笑道:“见你红次脸可真是金贵的很,有了这样的好事还藏着掖着的!”
谢秋琅也笑道:“等肚子大起来,看你还能瞒谁去!”
谢雨琅倒底不是忸怩之人,虽说红了红脸,态度倒也大方,道:“若报了信儿去,最后竟不是,你们不还得骂我诓你们么!而且,我也实在不确定是不是,我之前月信就有不准的时候,再等上半个月,大夫诊了脉才能确准的。”
谢琳琅笑道:“无论是不是,你如今都要仔细些个,你家里那些人都不轻省,你要心中有数才好。”
谢秋琅还在月子里,谢琳琅谢雨琅怕她劳神,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她歇着,两人就出去外头坐着了。谢琳琅也不敢坐太久,又看回福姐儿瑞哥儿便告辞了。
等客人都散了,玉泓承才带着玉夫人亲自过慕王府,跟慕王妃请罪。
☆、第83章 发作
玉二婶娘打了黄女官之事,谢琳琅当天就知道了,她心中有数,只是一直在等着玉家动作。
此时听说玉夫人与玉泓承来了,便忙笑着命请进来。
玉夫人与玉泓承进得屋来,先请了安,谢琳琅请他们坐下,又命丫鬟端茶上点心果品。玉夫人再三致歉才谢了座,玉泓承服侍他母亲坐下,自己只是站在一旁。
谢琳琅便笑了笑,这位大姐夫虽是商户,却是极懂规矩的,比起世家子弟来也依然毫不逊色。
玉夫人面带愧色道:“我与承哥儿特地来跟王妃娘娘请罪,王妃娘娘之前因心疼秋娘便赏了黄女官过府看照,咱们都感激非常,没承想竟出了这样的事。我与承哥儿实在是没有脸面来见王妃娘娘,如今也只是厚着脸皮来罢了。”又瞧了眼玉泓承,接着道:“前儿承哥儿的二婶娘来了咱们府里,他二婶娘脾气一向急躁,差点儿撞到了秋娘的肚子,黄女官实在忠心尽责,便将他二婶娘拦住了。如今想起来我这心里还后怕得很,若不是黄女官当时眼疾手快拦在了头里,福姐儿跟瑞哥儿……”说着眼泪都要涌出来,这两日她每每将一对孙子孙女抱在怀中,都难免一阵心惊,若是没有黄女官,这后果她想想都承受不住,只怕自己都能立时哭死过去。她一向是个温婉的人,不论对待长辈妯娌还是仆妇,都是一副慈厚心肠,她之前还对玉二婶娘下不去狠心,而今她只要稍一想起当日的情形,便恨不能立时就将玉二婶娘赶出府去,再不许上门。她拿帕子轻轻拭了拭眼睛,才道:“他二婶娘见黄女官拦了她,竟出手打了黄女官。黄女官是王妃娘娘谴来的,又有七品的官身在身上,他二婶娘犯了这样的大错儿,咱们也不敢随意处置,便还是来回王妃娘娘。只求王妃娘娘不要因着此事动气,若气着了王妃娘娘,咱们家这过错就万难饶恕了。”
谢琳琅笑道:“此事并不与玉夫人相干,哪里来的怪罪一说?况且我大姐姐有夫人跟大姐夫爱护,我也放心的很。若只是因着我的体面,此事也就罢了,我也不会追究,但黄女官是当年贤妃娘娘宫中的女官,因伺候贤妃娘娘有功,圣上亲口命封的七品女官,是以这里面还有着圣上以及贤妃娘娘的体面在。玉二夫人竟敢打了黄女官,莫不是对圣上以及贤妃娘娘有所怨望不成?”
玉夫人闻言脸上一惊,已经说出对圣上怨望之词,只怕这处罚是不能轻了。但随即又悄没声息的叹了口气,玉二婶娘仗着老祖宗喜爱,这么些年猖狂惯了,她从未作过计较,只是如今玉二婶娘竟差点儿害了她的孙儿,她也不能再心软。
谢琳琅敛了笑,对外吩咐人道:“既如此,便将玉二夫人请来,我要亲自问一问,她是何故竟敢对圣上与贤妃娘娘心生不满?”
见她命人去玉府提人,玉泓承忙道:“回王妃娘娘话,来之前我便想着王妃娘娘可能要审问二婶娘,此行便也将她带了来,此时正在王府门外,有两个婆子看照着。”
谢琳琅面上不显,心里却笑了笑,这位大姐夫脸上虽露遑恐神色,心中却应该是极趁愿的很吧。想必他一直都想寻个由头彻底打发了玉二婶娘,但是因着玉二婶娘长辈的身份,他若出手,一大摊子的规矩礼法束缚着难以动作,现下有了这样好的机会,他怎能放过?
一时两个婆子带着玉二婶娘连同黄女官进来,玉二婶娘心中虽惧,但她实在不觉得打了一个奴婢能有多大的错儿!无非就是谢琳琅仗着王妃的身份故意苛责她罢了。故而即便跪了下去,也依然硬挺着脖子,并不服气。
谢琳琅见她斗鸡脖子似的,倒笑了,道:“玉二夫人气性倒大得很,敢动手打圣上亲封的女官,实该送去顺天府好生审一审缘由。”
玉二婶娘哪里有什么气性,一向是个遇强则弱的主儿,只不过她现下一心觉得是她这个侄儿跟大嫂借着谢琳琅的势整治她,不由得冷笑一声,抗辩道:“王妃娘娘明鉴,是黄女官先对我动的手,一个奴婢也敢打主子了,这才合该送去顺天府审理呢!我这大侄儿也果真是个好的!我好歹也是他婶娘,竟连长幼也不顾了,连自己婶娘也整治起来。我与大嫂一个院子里住了这么些年,我待大嫂如何恭敬,大嫂都没看见不成?如今竟挑唆了王妃娘娘发作我,我身份低下,连在王妃娘娘跟前儿伺候都不配,我又能说什么?任人处置罢了!只是王妃娘娘也别用这样的借口,叫人如何心服!”说着就哭天抹泪儿起来。
玉泓承此时便道:“王妃娘娘有孕,二婶娘竟这般在王妃娘娘面前哭起来,若真有什么妨碍,只怕不仅二婶娘一人要担罪责,恐还要连累二叔父与几位弟弟妹妹。”
玉二婶娘闻言一愣,倒底还是怕牵扯到儿女,表情挣扎,眼泪就憋了回去。
玉泓承又道:“另外关于黄女官的身份,二婶娘只怕没听明白,黄女官是圣上亲封的女官,如今二婶娘打了黄女官,难免让人觉得二婶娘是对圣上心生不满。若果然如此,不只二房,只怕玉氏一族都要被二婶娘牵连了。”
玉二婶娘这才真的吓到了,她哪里会想得到这般严重,脑中一阵惊雷滚过,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谢琳琅笑道:“罢了,若真将玉二夫人送去顺天府,提审起来,只怕大姐姐也要跟着受累。不过敢动手打女官,又不能不罚,既是玉家妇,就在玉氏宗祠按照家法处置了罢,这样差点儿连累玉氏一族的大罪,想来便是最重的家法也堪受了。”
玉泓承立刻恭声道:“二婶娘虽犯下了这样的大错,但好歹也是长辈,我便抖胆求一回王妃娘娘恩典,若真用了最重的家法,只怕二婶娘便逃不过一死,还求王妃娘娘能恕了二婶娘死罪,请族人商讨如何施罚之后,便谴二婶娘往天津,与二叔父团聚,只终生不再入京也罢了,还求王妃娘娘能够应允。”
有这样一个人在家中搅事,虽说没多大错儿,但是一天一出儿事,也让人搓火得很,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罢了。
谢琳琅点头道:“这样也好,既然是大姐夫求情儿,我也没有不应允的理儿。想来也是玉二夫人镇日里闲在府中,才生出这些事端来。日后离得远些,或许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