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吩咐完便有小丫鬟去叫人了。
率先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褙子的年轻媳妇,显着精明相,应该就是那个玉燕了。赖婆子和一个小丫头也跟着进来。
三人先请了安,玉燕当先儿笑道:“回老爷和两位姑奶奶,是奴婢请的大夫给夫人瞧的脉,真真儿的,大夫说夫人这一胎已有两个多月了,奴婢日日精心伺候着,只盼着夫人肚子里的哥儿作养的结实,就是奴婢的孝敬了!”
她还要接着显伶俐,却见赖婆子在一旁接过了话头儿。
赖婆子五十多岁,身体敦实,皮肤略黑,两颊总是红红的,可能是终日劳作的关系,她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此时还特意放轻了声音,仍是嗡嗡作响,“回王妃娘娘老爷和大姑奶奶,老娘子本是觉得有些头痛,这才请了大夫来,大夫只开了些治伤风感冒的苦汤子,并没有说老娘子有了身孕。”
赖婆子是个实诚人。
谢晋有些呆愣,像是在反应这个“老娘子”说的是谁。
当初赵氏被送去庄子上时,谢晋是放过话的,说赵氏不再是荣安侯府的夫人了,原也是一时气话,但却让底下伺候的人颇愁了一阵子,后来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叫的,就发明出这个称呼来。也是因着赖婆子的口音,她叫老娘子这三个字时,最后一个子字并不咬音儿,就那么轻着发出来。
别人听着好笑,偏赖婆子自己并未发觉,还叫得一本正经。
赖婆子认真的回想了一遍,“大夫虽然没有跟奴婢说老娘子有孕,老娘子自己个儿也瞒着,但是奴婢的小孙女前儿对奴婢说,她洗老娘子的衣物,却一直没见老娘子换洗。奴婢本是想着立刻来回王妃娘娘和老爷的,没承想老爷和王妃娘娘已经知道了,都是奴婢大意。”
看样子赵氏是真的有了身孕。
可竟然会这么巧?
赵氏已经三十多岁,受孕已是不易,现在怀有两个多月,那便是赵氏离府时有的。
谢晋斥道:“混叫什么!再不许让我听到这种混话!”挥手便让她们退出去了,又对谢琳琅和谢秋琅道:“原本是夫人不对,但是夫人既然有了身孕,实不好还在庄子上。如今夫人已经被接回朝晖堂住着,你们也去瞧瞧夫人罢。”
才离开朝晖堂两个月,赵氏却觉得像是已经阔别半生之久。
朝晖堂一切如旧,却是物是人非。朝晖堂上上下下原本她收服的那些人手,都已经被发卖,只有临时调来使的几个丫鬟。
赵氏明显露出老态,脸颊削瘦,衬着颧骨高起,竟显出刻薄相来。
谢秋琅见了赵氏,先给她请了个安,谢琳琅却没动,赵氏也在炕上端坐着,她这两个月几乎是恨极了谢琳琅,正要找机会寻她的错处呢,此时就来了,她正要开口,就听碧桃道:“屋里热,奴婢给王妃娘娘拿着大氅罢。”
赵氏顿时一个激灵,刚到嘴边要排喧谢琳琅的话立马就咽了回去,她竟一时忘了谢琳琅如今已经是王妃了!
她只得站起身,扶着肚子,给谢琳琅福礼。按说她是长辈,又怀着身孕,只做一做样子也就是了,她也没想真蹲下-身去,但是她由丫鬟扶着慢慢福下去时,却一直没等来谢琳琅说免礼。她抬头看谢琳琅,谢琳琅此时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只等她完完全全的蹲下去,才道:“起罢。”
赵氏简直被她这番作派气得冒烟,虽然她知道现在不是折腾的时候,但她实在是气得失了理智,丫鬟扶她起来,她刚坐下,突然就捂着肚子喊疼!身边的丫鬟都吓了一跳,拿热帕子的,端热水的,顿时乱作一团。谢晋已经迈着大步进来。
还不等谢晋说话,谢芳琅已经一手指着谢琳琅,大声道:“你要害死我娘!”
谢晋道:“胡说什么!”又喝斥丫鬟,“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早就有丫鬟跑了出去。
赵氏捧着肚子只一个劲儿的喊疼,谢芳琅还在喊:“就是她,她非要让娘给她磕头,娘才会肚子疼的!她害得娘去了庄子,如今见娘回来,她又要害死娘!”
谢晋虽说骂着谢芳琅,让她不许胡说,但却看着谢琳琅叹口气道:“你虽不喜夫人,但夫人肚子里倒底是你的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