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华四十岁上下,他身形高大,容貌清峻,看上去极是聪敏刚毅。卫长玉今年一十八岁,长相酷肖其父,亦是身材高大英挺,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年纪虽轻,为人却十分的沉稳淡定。
卫明华的外书房极其阔大,一张大紫檀木书桌足有三米见方,装饰皆简洁端方。书房里只有父子二人,卫明华容色沉静,道:“我看圣上并非不看重慕王。恐怕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也作此想,才会如此关注新慕王妃的人选。依你看来,圣上属意哪家?”
卫长玉沉吟一下,才道:“慕王毕竟是圣上的儿子,自然存爱重之心,如今圣上虽不委慕王以实职,也并不时常召见,且贤妃早逝舅家势落,才会让众人觉得慕王不被圣上所喜。儿子倒觉得,圣上此举,或许正是对慕王的一片爱护之心呢!慕王没有舅家作后盾,若捧得高,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可见,圣上冷着他,才更见一番舐犊之情。当初圣上将荣安侯府嫡女赐婚于慕王,只怕也是此意。但是如今慕王妃去世,以当今朝堂形势来看,圣上倒有可能会改变之前对慕王的态度,将会更加重视于他,以平衡如今太子党与其他两位皇子之间的势力,所以,儿子认为,圣上可能会为慕王选一位娘家势大的王妃。”
卫明华赞许的点点头,道:“确是如此。当初圣上是有让慕王蜇伏之心,故而选了娘家不显的王妃,如今却是相反,圣上既要捧出慕王,这新王妃便一定要选娘家势大的,才能体现圣心。那你觉得,哪家有可能成为圣上心中所选?”
卫长玉显然早有想法,道:“妹妹年纪适当。”
卫明华的嫡长女卫长瑾今年一十七岁,确实年纪相当,且卫明华是天子重臣,简在帝心,确是合适人选。但卫明华却摇了摇头,“我是圣上之臣,圣上绝不会让我变成慕王之臣,但圣上又想让慕王借襄国公府之势,所以只能曲折而为。”
卫长玉顿时领悟,道:“依父亲之意,便是要选与襄国公府亲近,身份贵重,却娘家不显,这些条件都符合的……”他又想了一想,道:“便是表妹罢。”
卫明华这才道:“你我只是猜测,圣心倒底如何,只等赐婚之日才能知晓。”
卫长玉却又想到一事,向父亲问道:“只是,若真赐婚表妹,岂不与前王妃辈份相差?”
卫明华解释道:“先帝第一位许皇后临去时,为了保中宫之位仍归许家,便恳请先帝选许家女子立为新后。因当时许将军功大,中宫之位也不作他家选,但许皇后姐妹之中没有适龄女子,便选中了许皇后嫡亲侄女,是为当今圣上之生母纯安太后,纯安太后去后,许家才逐渐势落,这是后话。就连当今后宫之中,禧嫔与祝嫔亦是姑侄,已有先例在前,辈份便不是问题。”
卫长玉点点头,“那便是看圣心如何决策了。”
朝堂上下议论纷纷,皇帝却久久没有任何动作,时间长了,此事便也就消停了下去。
☆、生产
转眼到了十月,王妃丧期已过,宛姨娘也到了即将临产的时候。
朝晖堂里,谢晋和赵氏对坐在炕上,炕上摆了一张红木镂雕牡丹的炕桌,因着现在天气渐凉,便上了几道暖脾胃的菜,和几碟甜点心。
因谢全琅喜欢吃糖蒸酥酪,赵氏便命人又另做了一碗,单给他吃的。等过了年,谢全琅就五岁了,可是他依旧不怎么爱说话,谢晋问他话,十句里他也就能答两句,其他的话便似没听到一般。赵氏为此不知有多愁,可全哥儿是她的宝贝疙瘩,又实在舍不得打骂,她倒是想早点给全哥儿请位先生,先慢慢学着读书写字。她拖着谢安琅这么些年,无非就是不想让谢安琅强过她自己的儿子。可是她每次对谢晋提起给全哥儿请先生的事,谢晋都只是说全哥儿还太小,开蒙太早也是无益。
但她并不死心,私下里已经打听好了一位先生,正斟酌着如何跟谢晋开口呢,便听外面有些动静。
赵氏给玉印使了个眼色,玉印就出去了。
院子里,喜乐正拦在门口,而宛姨娘身边的丫鬟月白却硬是要进来,两人便有些争执。
月白横眉倒竖,道:“是宛姨娘让我来请老爷的,宛姨娘如今怀着身子,就连老爷都特意嘱咐了要好生养着,你敢对宛姨娘不敬不成?竟是看不得老爷的子嗣好了!”
喜乐并不擅长争嘴吵架的,说了半天嘴里也只有一句,“现下不是姨娘请安的时候,宛姨娘若要给夫人请安,还请明天早起。”
月白冷哼一声道:“你算个什么赖皮头儿的人物了?竟敢驳宛姨娘的回!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个什么身份,连个一等丫鬟都没挣上呢,倒觉得自己能给天王老子换洗脚水了!”她原本是跟着宛姨娘一起进府来的,前十多年都是混迹市井,此时吵起嘴来,还有些着三不着两。
喜乐的姑妈是赵氏外院的一个管事媳妇,她姑妈早就允诺了她,说是去求了夫人,提她做一等大丫鬟,可这事儿都过去快一年了,也没个准信儿!如今听月白提起,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正在刮心搜肚的想着如何回嘴呢,夫人屋子里玉印一挑帘子走了出来。
喜乐像是见了救兵一样,蹬蹬蹬就跑到玉印身边。月白见没人拦着门了,便迈步走了进来。她是跟着宛姨娘惯了的,虽说玉印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她也敢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刚进府的时候,玉印还甩过她一个嘴巴子,这个仇她一直都记着。
因为侯府下人的身契都是捏在主母赵氏手里的,所以当宛姨娘带月白进府后,赵氏就去要月白的身契去了。宛姨娘不肯给,硬是说月白是良籍,在家里就是当妹妹养的,并没有身契。赵氏当场就逼着月白签卖身契,否则便撵出去,再挑好的来给宛姨娘。月白在外面虽也是伺候人的丫鬟,但规矩又哪里比得上侯府大?她当时看着赵氏一脸严肃的坐着,也并不害怕,便回了嘴。那个玉印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了她一耳光。直到后来宛姨娘要死要活的闹起来,闹到老爷来才算完。老爷也并没说让宛姨娘交出月白的卖身契,只是含混着就一直这样伺候着了。她如今见着玉印,自然没什么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