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皱着眉对金氏道:“你倒底是平哥儿的嫡母,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得沸反盈天才肯罢休?”
谢琳琅倒是从未见过谢渊这样的家主,顿时觉得耳目一新。
而金氏则是不动声色,也并不觉意外,显然是习惯了。声音都是平静无波的,“老爷明鉴,并不是我要闹得沸反盈天。一则,贾姨娘纵子打骂府上做客的小姐,是贾姨娘教养不善;二则贾姨娘以姨娘之身竟出现在宴请小姐们的园子里,是为不守规矩;三则大庭广众之下撒泼无状;四则,在主母面前公然勾引老爷。所以贾姨娘当罚,还请老爷示下。”
谢渊听到最后一条时,便有些不大自在,将贾姨娘推离了自己身边,问金氏道:“你说怎么办?”
金氏道:“今天是雨姐儿的及笄礼,不宜将事情闹大,但是贾姨娘之前就在垂花门挑事,现在又惊到了两位侄女儿,便打两二十板子也就罢了。”
贾姨娘本来就刷白的脸色像是更白了一点儿,当即缠着谢渊啜泣道:“夫人只说卑妾的错,却只字不提平哥儿受的委屈,平哥儿倒底叫夫人一声母亲,夫人怎就这般看着平哥儿刺眼!”
谢渊看贾姨娘哭得脸都白了,更加心疼,“平哥儿倒底还是个孩子……”又想了一想,金氏好像并没有说平哥儿的不是,又道:“要不让贾氏给两位侄女儿赔个不是,都是一家子的亲戚,也用不着打板子了。”
金氏冷笑一声,“老爷岂能这般污辱两位侄女儿?姨娘又怎能算得两位侄女儿的亲戚了,妾身竟不懂。”
谢渊顿时恼羞成怒,“你也不用抓着我的话头儿,能有多大事,你就这样揪着贾氏不放!”
金氏也不再和他打言语官司,道:“妾身请老爷过来,是想请老爷主持公道的,若是老爷不肯,妾身身为主母,便直接处置了贾姨娘也是一样的。老爷若是不忙着走,便看着贾姨娘打完板子再走也使得。若老爷觉得妾身不该处置贾姨娘,等打完了板子,老爷再处置妾身,妾身也无话可说。”
谢琳琅这才想明白,为何谢渊如此宠爱妾室,妾室又抖起来经常横着走,这府里的规矩竟也丝毫不差。有这样一个强势的主母管着后院,倒也真是谢渊的幸运。
其实谢渊对这个妻子十分头疼,软硬不吃,只照着规矩办事。娘家又是清流文官,家里还有一个稍不顺他意就拿脑袋撞墙的做言官的兄长,连圣上都拿她娘家兄长没有办法。他见到这个大舅兄向来都是绕着走,他每次看见妻子那张脸时就能想起大舅兄,实在是不敢和她硬碰硬。当年母亲要给自己定下金氏时,他就百般不愿意,但是母亲说他性子柔弱,耳根子又软,必得有个强硬的主母,才能稳住后宅,便执意给他定了金氏。
如今他瞧了一眼金氏那金刚一般的脸,顿时气馁,也不敢再看含着两泡泪的贾姨娘,说了一句:“我不管了!”就起身走了。
贾姨娘望着他的背影,傻了眼。
其实刚刚平哥儿去找谢琳琅算账,是她怂恿着去的。那时谢芳琅来找平哥儿,怒气冲冲的说那三个姐姐都在骂她,她就想着,毕竟平哥儿还小,就算打了谢琳琅又能怎样?最后顶多是让平哥儿给她赔个不是,这哑巴亏她还不吃定了!更何况这里还有个谢芳琅呢,实在不行就说是谢芳琅挑唆的,有表姐这个侯夫人摆在那里,谁又敢说什么呢?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的确是万无一失的。
没成想金氏来了,竟一句平哥儿的不是都不说,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她在金氏手上吃过无数次的亏,自己不管使什么小手段,她最终都是光明正大的责罚自己。虽然每次都有老爷来给自己撑腰,但也没一次能撑到底的。但她就是不甘心,自己生了府里的长子,又有老爷宠着,怎么就能在不得宠的金氏手里吃亏呢!于是她就一次一次的试验着,她总觉着,万一这一次,老爷就给她撑腰撑到底了呢!可每一次都是让她失望。
这一次也没能例外。
两个婆子上来拽她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表姐就在府里,于是挣扎着站起来,甩手就给了两个婆子一人一个嘴巴子。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跑,“我要见表姐!夫人要打死人了!”
金氏命人将贾姨娘拦住了,但她的贴身丫鬟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功夫,赵氏就带着丫鬟婆子疾步而来。
金氏只得将人请进正房,赵氏在上首坐了,也不问缘由,只扫了金氏一眼,沉着脸道:“你要打我表妹?”
并不提姨娘的身份,而是侯夫人的表妹。
金氏点头道:“这毕竟是东府的事,就不劳大嫂费心了。”
赵氏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话,她是荣安侯的继室,毕竟也是三品诰命在身,当下便摆出侯夫人的派头来,怒道:“有我在,我看谁敢!”
那两个婆子慑于侯夫人的威势,拉扯着贾姨娘并不敢动手。
毕竟是朝廷亲封的三品诰命,金氏也不能公然违抗,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