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白吃得毫无形象,程亦涵只是喝咖啡。
“您不高兴?”
程亦涵没表情:“没什麽不高兴的。”
“那也没什麽高兴的了?”
程亦涵依旧没表情:“吃完了干活。”
“饱了。但是你还什麽都没吃。”慕昭白把剩下的一块披萨推过去。
程亦涵瞪了他一眼:“开始干活。”
“长官。”慕昭白轻轻地拽了一下程亦涵的袖子,“你比我还小,识得的所谓愁滋味却比我多。但是……”他真诚地笑了笑:“少一种快乐,是因为有了另一种──老神仙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程亦涵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哪个神仙跟你说的?”
慕昭白依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我同桌。”
程亦涵怅然。他猜,现在他的大学同学一定都满满当当地挤在山顶的小木屋里,大家滚在一张床上,打牌、嗑瓜子、聊些毕业後的感慨和过往的欢笑。他记得班里总有几个如慕昭白一般活泼的人爱讲荤段子,每每让他觉得云里雾里却又很不好意思,但总有人拍他的肩膀说“小孩儿要堵起耳朵来”,然後默契地换一个老少皆宜的话题。程亦涵冲了第四杯咖啡,递给慕昭白:“我没同桌,不理解你的快乐。”
“骗人会让鼻子变长。”
程亦涵用长官的眼神瞪他。慕昭白毛了一下,嗫喏:“下官是说……嗯……怎麽会……”
“大学以前,我只有家庭教师。大学的时候,医学院的惯例是,占位的时候一人占一整张桌子,也就是俩位子。”
“多宽敞啊!不用画线!”慕昭白嚷了一句,继而好奇地八卦起来:“你是大夫?”
窝了一下午火的程亦涵非常想堵一句“你才是大夫”,却又觉得这个职业实在不至於让他如此恼火。他只能耸肩苦笑,有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正在身体里蔓延,在这个从空军地勤部队挖来的人面前,他觉得很放松,如果一定要仔细描绘心理变化的话,他不得不承认,很快乐。
慕昭白依旧嘻嘻哈哈的在那里唠叨,程亦涵有一搭没一搭地应著,顺手打开工作电脑。他的脑袋里一直有句话在机械盘旋:少一种快乐,是因为有了另一种──我的另一种在哪儿,为什麽感觉这麽接近,却又触碰不到?
幸福时光68(错漏)
深夜的树林里弥漫著让人恐惧的因子。鹰从树顶展翅飞过,无声无息,只是翅膀时不时遮住月光。不知名的虫儿一直悉悉索索地唱,松鼠和草蛇偶尔游走过那些青翠的植物,发出会让人皮肤痒起来的声响。
一株灌木轻轻晃动了一下,仿佛是野兔在嚼草根。突然,闪光和明黄的烟雾腾起来,五米以外的另一片小草丛里跳起一个黑影,瞬间就和试图逃走的黄色雾气滚在一起。
“停。”声音从近处的一颗大树树顶发出来,挂著安全锁的凌寒三下两下抱著树干滑下,击掌三下,更多的人影从想不到的地方挂著伪装走出来,沈默有序却又飞快整齐的集合。
“1号、4号、7号、8号、16号合格,和上一轮合格的一起隐蔽。13号鲁莽了,9号太差,6号和2号调换位置。”凌寒一面说著一面在拍字本上飞快写下这些成绩。“不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你们的表现,4号,虽然你合格了,但是下一轮,如果你再敢吃巧克力,明天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
已经万分疲惫的侦查兵们各个垂头丧气。一周多的训练让他们知道了什麽叫做优秀和完美,凌寒这样一个从性格到行为都容不得缺陷的人把侦察班变成了令飞豹团其他兄弟班都备感乐观的集体。原因简单到令侦察兵愤恨,当别的班埋怨训练太累的时候,只要看看半夜2点还没回来的侦察班,就能心满意足地做个好梦了。凌寒在人体最疲惫的时间拉他们的紧急集合,在满是露水和蚊虫的森林里一猫就是一夜,反复训练,一点点纠正,往往最後不得不宣布解散的时候,野战排已经开午饭了。
“全团的人都在睡觉……”4号轻声嘀咕。
凌寒哼笑:“就是外太空的人都睡了,侦察兵也不能睡。开灯。”
十六束野战额顶灯零落地亮起来,所有人都慌乱地抽出地图。
“下一个项目,N7区域,用三号伏击方案,15秒读图开始。”凌寒根本不看地图,只是掐表,一秒锺都不肯多给,时间一到就把他的兵全体轰进了森林深处的黑暗里。
为了鼓励,他规定只要有人捉到他,今晚就不必训练──这种事情发生且只发生了一回,成绩过硬的11号把凌寒死死摁在泥水里长达5分锺,直到信号灯招来了所有侦察班的兵。11号只是怕凌寒反抗,但他不知道的是,凌寒根本没有试图反抗,唯一的挣扎就是让有旧伤的肺部离开了冰冷的泥水。天天猫在林子里,他已经咳嗽了好几天,若不是忍不住,又怎麽会被偷袭到。目送所有人离开,凌寒也悄悄潜进,盘旋的鹰终於落下,月光重现,忽然就提高了可视度,凌寒的身影像一只凌厉的虎,矫健雄美,有银色的光缘伴随左右。
林砚臣不敢进江扬的办公室。
他已经在门外徘徊了整整十五分锺,好几次手指都触到了门把手却又立刻缩回来。到底在怕什麽?林砚臣焦躁地搓著自己的指关节上的小茧子,什麽什麽到底怕什麽?
大概这种狂躁的状态让相貌温和的他显得非常不像好人,慕昭白走过来准备敲门的时候,甚至用疑惧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分明是在表达:“你是门神吗?”
林砚臣一把揪住慕昭白:“你干什麽去?”
慕昭白结结巴巴地说:“长……长官……”忽然,他注意到这个门神也只穿著没有阶级章的训练服,因而立刻理直气壮:“指挥官找我,你要干什麽?”
“什麽事?”林砚臣非常心虚。
“为什麽要告诉你?”慕昭白眨巴著他的眼睛,尽可能在门神面前表现得更加无辜一些。林砚臣心里明知道自己的制图出了大漏子,却一万个不想挪进办公室,此刻揪到了慕昭白,虽然跟他不认识,但总觉得安慰一些,正准备一起进门的时候,程亦涵突然从里面开门出来,看见这副场景一愣,继而转身报告:“长官,都到齐了。”
林砚臣惶急地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