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果然有七八分像何主簿。
碧桃总算安下心来。
三个姑娘再往深处走走,便见了何崇穿着一件秋烟色的直裰,素冠乌履,与顾浚坐在院中石桌上正喝茶呢。
顾浚这两年来往江陵县的次数不多,不过任何时候见到他,都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样貌。他今儿穿着一袭玉色绣暗蝠纹交襟长衫,没有戴冠,发髻上插了一支青玉的卧蝉鸣竹的长簪,白皙修长的手里握着一只玉骨瓷杯,眸色清润,含笑看着小鱼。
小鱼与何崇是常见的,彼此熟稔得很,近前打了招呼,笑嘻嘻地行了礼,再与顾浚见礼。
“好似有三个多月没见着十三爷了,您一切都还好?”
顾浚站起身还了礼,招呼小鱼坐下:“一切都好,只是每回见着小鱼姑娘都觉得好像不认得了一样。”顾浚年岁渐长,眉宇间属于少年的青涩味道已褪得干净,面部的棱角较以往更加鲜明。
小鱼看了看他的面色道:“您看着好像清减了些,别太操劳了。”
顾浚微微一笑:“没法子,家里一大摊子事儿,长辈们年纪大了,很多事不接也得接。”
小鱼与顾浚相识也不算短,但论交情却也就是一般,事涉人家家事,也不好交浅言深了。
“何叔叔和顾爷怎么会来这儿?”小鱼执了茶壶,为二人添茶水。
何崇笑着说:“是沈大人说天光甚好,又赶上休沐日,邀了我来普济寺转转,好去看后山的桃花。谁知临行时,衙门里有公事,沈大人暂时来不了,便让我先过来。半路上正遇着十三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邀着一道过来了。”
小鱼眼珠子转了转。
沈夫人那边邀了母亲过来拜佛,沈大人这头邀了何主簿入寺赏花,这夫妻俩是做什么呢!
明明说好了寺中清场,只有女眷在,难道沈大人邀何主簿来的时候,他老婆没跟他交待过?
猫腻,这一听就有猫腻!
“何叔叔,您家姐姐怎么没带出来?我可以跟她一道玩儿。”
何崇听着小鱼提了女儿,面色微僵,过了会方说:“她到了春日便会犯喘症,不敢出门,天天在家里绣花做女红。她爱静,出来也未必能高兴。”
小鱼对何家这位小姐充满了好奇,三年前她在何家种土豆时,是住在后花园的一处封闭院子里,除了送饭菜的婆子和守园子的那四个妇人,平素也难见着何家人。那时候只依稀听说何家有这么一位小姐,但谁也没告诉过她这位小姐是什么样的,什么样貌,什么品性。及至后来,何崇与小鱼合伙做生意,两家越来越熟,也从不见何崇带女儿出来过。
若不是听何晖说起何家往事,她几乎以为何崇家里只有他一个单身汉呢。看他这样子,实在不像是家里有个十几岁女儿的人。
不过就像顾浚不乐意说他家的事一样,何崇对自己的后宅也是一脸的不想说。
小鱼也不是那样没眼色的,自从歇了想让何崇当爹的念头,她对何家后宅里头的事也就无所谓了。
不咸不淡说了几句闲话,小鱼便向他们告辞,直接去后山看花去。
何崇还想再跟顾浚聊聊,顺便等等一去不返的沈知县,两下里就此告别。
小鱼走得干脆,并没发现身后那两个男人的目光,各有各的复杂。
顾浚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何崇说:“主簿大人,巴蜀之地我顾家的商路自然通畅,唐姑娘种的果蔬这样好,如果不能售贩出去实在可惜。旁的不敢说,自巴郡到泾州,这一路方圆的商道有我顾家做保,官家地方两道,也自有我顾氏出面厘清,不必您多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