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立难安地站在章修文身边,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
薛女士从楼上下来了。
章修文上前喊:“妈妈。”
薛女士怔怔地看着章修文,又看了眼一旁的袁宁,心情起伏不定,呼吸也变得有些艰难,竟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章修文跑上前和章秀灵扶住薛女士。
袁宁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章修文与章秀灵叫来沈姨把薛女士扶上楼,叫来家庭医生给薛女士做检查。直至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才蜷缩在沙发旁,抱着膝盖把脑袋埋进去。
他脑海里闪过很多话,有大堂哥的,有二伯的,有薛女士的。二伯说得没错,他一点用都没有,总给别人添麻烦。
他知道章先生和大哥接受他,都是因为薛女士想收养他。现在他的存在会让薛女士那么难受,章先生和大哥一定会送走他的吧?
他们会把他送到哪里去?
他、他有点舍不得……
他有点舍不得大哥。
大哥对他这么好。
袁宁心里难过极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章修文下楼时,袁宁似乎哭累了,竟靠着沙发腿睡着了,整个人蜷成一团,像只可怜的小虾米。
章修文拜托沈姨帮忙把袁宁抱回房间。
袁宁难受,章修文何尝不难受。在薛女士眼里他和袁宁都是鸠占鹊巢,占了本来属于章修鸣的东西。
这几年章修文拼了命去证明自己,就是想让章先生和章修严看到自己的价值。
也许他不应该这样?
也许他不该表现得那么渴望出头、那么渴望抓住章家所给的一切。
章修文坐在袁宁床上,一步都没再迈出房门。
家庭医生过来后,给薛女士用了镇定剂。薛女士睡着了,章秀灵才悄悄溜过来,看着沉默的章修文和沉睡的袁宁说:“修文,你和宁宁都是我的弟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四弟出了事她也难过得很,可章修文和袁宁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由他们来承担一切。
章修文说:“当然,你这么软弱,又这么容易被欺负,没有我这个弟弟罩着你怎么行!”
章秀灵瞪着他。
章修文说:“我知道妈妈是太痛苦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四弟刚出事时,妈妈经常睡不好,我们经常在阳台上找到她,每天都过得心惊胆颤。现在突然有了那么糟糕的消息,妈妈会这样很正常。”
章秀灵也想到那段可怕的日子。
面对洪水这样的天灾,章家再厉害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些年来他们心里一直盼着能有奇迹出现,但奇迹到底没那么容易发生……
章秀灵抱了抱章修文:“没事的,会好起来的,妈妈一定会好起来。说不定消息是错的,那根本不是鸣鸣……”
章修文点头。
这一天对每个人来说都很漫长。
袁宁醒来时,看到章修文坐在一边看书。
袁宁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如果大哥要送走他,也许会把他送回二婶那边呢?那、那也不错。
*
三姐弟在沈姨的督促下吃了午饭和晚饭,章秀灵陪着薛女士睡觉,章修文则守在袁宁房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袁宁就爬起床。
章修严不在,他不能去晨跑,于是拿出昨天没看的书开始看。
孟兆这几天没过来,但给他布置了每天的任务,昨天他脑袋一片浆糊,根本没有看——大哥回来后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袁宁看得越发认真。
章修严满身疲惫地推开门,只见袁宁开着台灯在看书,小身板儿坐得直直的,目不转睛地翻看着手里的书。而在袁宁床上,章修文横着睡在上面,一条腿藏在薄被下,一条腿跨在薄被上,睡姿特别奔放。
“袁宁。”章修严点名。
听到突然出现的声音,袁宁的心突突直跳。他感觉自己像是犯了罪的罪犯,满心忐忑地等着章修严审判。
他抬起头,对上章修严泛着血丝的双眼。章修严看起来像是两天都没休息,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下巴还长出了短短的胡子。
袁宁跳下凳子,跑到章修严面前,喊道:“大、大哥。”
他想问章修严会不会把自己送走,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怕自己一问出口就会听到肯定的答案。
章修严却弯下身,用力把袁宁抱进怀里。他哑声说:“不是,那不是。宁宁,那不是你四哥。”饶是少年老成如章修严,确定这个消息后声音也忍不住发颤。
袁宁呆愣。
章修严说:“取了父亲的DNA做鉴定,完全匹配不上。”亲子鉴定在国内虽然还没普及,但章家想做自然不会做不了。章先生让人连夜开始做鉴定,经过漫长的一天之后,结果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出来。
那不是章修鸣。
虽然不知道那小孩为什么戴着章修鸣的长命锁,但那确实不是他的弟弟。
袁宁怔怔地让章修严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回抱章修严,说:“四哥他一定还活着。”只有四哥还活着,薛女士才不会崩溃,这个家才能恢复原来的和睦。
章修严说:“对。”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希望渺茫,但谁都不想放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