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吧。”南宫宁阁倒杯茶给她,“这个时候去见他不合适。”他猜渔阳要去给阙九湛求情,但现在的容槿早已不是她在南山镇认识的那个容槿,那个容槿温和有礼,有耐心,与人无害,可这个不是,这个容槿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耐心,光昨天一天,他就逼着自己下令斩杀了三个心生惧意,动摇人心的大臣,这才刚刚是个开始,所以他有理由相信,容槿现在不会对任何人妥协,即使如亲妹妹一般的渔阳。
“我不给大哥求情,我去见他事要谈。”
“他不一定会见你。”三个孩子都被容槿送到太后那里暂住了。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解开眼前的死局呢?”
渔阳的目光是无法动摇的执着,南宫宁阁沉思半晌,最终妥协,答应带她入宫见容槿。
“听仁亲王说,你有事找我?”容槿脸色不算好,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在书案上翻阅着什么,见渔阳进门,暂时停了下来。
“我大哥腿脚不方便,我代替他去嘉陈关。”渔阳也很爽快,直接将来的目的坦诚出来。
容槿皱眉,“元帝并不一定会相信你。”
渔阳早就想好了,“我可以劝服我大哥,写一封亲笔信给他,他会相信的。”
“条件呢,渔阳。”他们现在不是夫妻,他不奢望渔阳无条件帮他。
“事成之后,放我大哥离开,无论他作何选择,都不要阻拦。”
“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需要立下字据吗?”
渔阳摇头,“我相信你。”她愿意去相信这个人的承诺。
至此,容槿面色稍缓,抿口茶,对琉璃道:“去请仁亲王他们过来,我们商量一下具体对策。”
渔阳提出,以两个孩子去威胁阙凌简,即使阙凌简能力排众议退兵,但也不是最终解决之道,只会让两国的关系更加恶化。南宫宁阁他们比渔阳想的更糟糕一点,西陵三十万大军枕戈以待,没有足够强大的理由,阙凌简想退兵都不行。
“如果溧阳五城我们不要了呢。”容槿语出惊人。
“割让给西陵,我们不战而败?”南宫宁阁不赞成,谁都看得出来,阙凌简这次首要的目标就是夺回溧阳五城,一雪前耻,可这样直接割让出去,将是大宁的耻辱,即使战事可以得到缓解,但史书不会放过容槿,事后有人借此生事,皇上想回护也难。容槿这样做是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阿槿,你说说看。”苏未央知道他既然说出口就一定有应对之策。
容槿从容地笑了一下,指着墙上挂着的大羊皮地图上溧阳五城处,说道:“溧阳五城地处沙漠,离着西陵和大宁的边境都有好一段距离,双方派兵驻守都有不便,四周没有天险,可谓易攻难守,渔阳当年以此地为饵,不是偶然为之吧?”
渔阳与他相视而笑,点头承认,“这里于西陵确是鸡肋。”溧阳五城在两国的地图上都是远远孤悬在沙漠里的一角,地方贫瘠,人口稀少,派兵驻守吧,光来回搬运粮草就是个大工程,不派兵驻守吧,又位于两国交界处,不能不管。她当初选择将溧阳五城划归大宁不是没有考量的。
“我的意思是双方各退一步,西陵撤兵,大宁让出溧阳五城,将此地作为两国的缓冲地带,各派官员,建立商栈,互市往来。”
其余三人听得连连点头,南宫宁阁抚掌道,“互市,这个主意再好不过,双方互有往来,这样一来可以减少两国之间的摩擦,二来边境上百姓的生活也有改善,致远一直主张边境屯田,互市一开,相信愿意前往边境的百姓也会增加。”
容槿见他们都同意,也就不担心朝堂上的反对之声了,就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目的。”
“还有一个目的?”南宫宁阁重复了一遍。
“我想将两国的月遗一族都迁到这里,他们在各
地饱受欺凌,无处安家,也是该给他们一处安居之所。”
在场的几人都知道容槿是月遗族人,对他作出这个安排都能理解,毕竟是自己的族人,即使曾经是敌人,也该是有顾念的。
“让他们远离这些纷争也好。西陵那边,我去和阙凌简说。”渔阳想到了她的母后和哥哥。
“可是怎么才能也让月遗族人答应离开?”苏未央问,因为他知道月遗族的人长期备受歧视,很多人混在民间隐藏起了身份,即使朝廷下了政令,他们也不一定愿意相信。
“这个我来想办法。”当时跟踪柳元敏的时候,并没有将人赶尽杀绝,除了少部分负隅顽抗的,暗部生擒了不少人,他相信那些人应该知道怎么联络月遗族人。溧阳五城虽然贫困,但会是月遗族的新生之地,还有什么比自由自在活着不用受人欺凌更好呢,算是自己对他们尽的一点心意吧。
商议告一段落,时间不容耽误,四人各行其是,渔阳去劝阙九湛,并索要一封亲笔信,南宫宁阁不放心渔阳单独出行,决定陪同前往嘉陈关,容槿和苏未央召集众臣,告知此事,并委任随行人员。
161、一力支撑
渔阳听了容槿的建议,去见阙九湛的时候带上了大宝和小宝,这也是她这个做姑姑的第一次见她们,两个小姑娘长大一点,容貌并不如刚出生时的相似,姐姐眉眼之间能看出点阙凌简的影子,妹妹的相貌像阙九湛多一些,五官更细致,渔阳此刻的心里像是塞了一颗未成熟的青梅,又酸又涩,她想过那两人的关系非常寻常,可没想到是这样的,而且还共同有了两个孩子,她心疼这两个孩子,更心疼她被迫雌伏人下的哥哥。
阙九湛听人报安阳来了,心下大为疑惑,明然推他出来,“安阳,你怎么来……”随后他看到跟在安阳身后的那两个奶娘,他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了。
“大哥,我把大宝和小宝带来了。”安阳示意奶娘上前,把孩子抱到阙九湛跟前。
阙九湛略显僵硬地别开头,没去看那两个孩子,盯着安阳道:“你也是来逼我的吗?”
渔阳在他脚边的台阶上坐下,轻声道:“你是我大哥,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不会联合任何人来逼迫你,包括容槿。”渔阳将方才他们一起商议的事情告诉阙九湛,“大哥,你看,容槿的这个建议,两国都不吃亏。”
阙九湛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不吃亏吗?阙凌简如果此时挥兵东进,不要说溧阳五城,就是将大宁的半壁江山划归西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容槿就让出个溧阳五城,还不是归还西陵,他算盘打得精,也不要当别人是傻瓜。”
“大哥,你喜欢阙凌简。”安阳几乎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安阳,你胡说什么。”阙九湛的反应又急又快。
“可是你处处为他着想,为了阙凌简,你甚至不想要你的亲生骨肉,你心里很清楚,容槿说到做到,如果南宫静深有个万一,他不会顾惜这两个孩子。”
“他不会的。”想到容槿那时淡漠到极点的态度,阙九湛的话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他会,换成大哥,大哥也会。”无关对错,无关残忍与否,站在那个位置上,站在那个立场上,这就是最正确的选择。“人一旦逼急了,为了保住身边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且不说西南还有容王府掌握的百万重兵,随时可以支援,阙凌简能不能拿下大宁的半壁江山,就算他能拿下,西陵的军队在大宁境内也会遭遇到无数的反击,一旦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西陵必败,因为离着上一次国内大乱只有五年,要比根基,西陵无法与大宁相抗衡,必败的结局,大哥你还要拿两个无辜的孩子陪葬吗?”
自从容槿来过后,阙九湛已经一天一夜没法合眼了
,他心里拿不定主意,现在明知道安阳是容槿的说客也找不出任何话反驳她。
“安阳,你先回去,这事容我再想想。”离着容槿最后给的期限还有半天。
渔阳叹口气,阙九湛抓着轮椅欲转身而去,大宝从睡梦中醒来,稚气地揉揉眼睛,看到阙九湛,突然唤了一声:“爹爹。”
阙九湛一脸震惊地抬头,大宝格格笑出声,向他伸出小手臂,“爹爹……”
阙九湛无法克制自己向她张开怀抱,“把孩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