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铮有些垂头丧气,嘟囔着应了一声,宁珞觉得景曦这样有些不太对,不过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安慰道:“铮儿也很努力了,不用和你大哥比,你大哥那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我们铮儿做九十九年难遇的便够了。”
景铮和景曦一齐笑了起来,这气氛顿时重新活泼了起来。
姝儿在景曦怀中“嗯嗯”叫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朝着宁珞凑了过去。她已经三个多月了,生得粉团儿似的,一回来便为这静寂的定云侯府注入了勃勃生机,成了大家的心肝宝贝。
饶是景曦已经快要十五了,也被她这粉雕玉琢的人儿迷住了,整日里“姝儿姝儿”地叫着,一从女子堂散学归家便抱在手中玩耍。
“嫂嫂,姝儿还会坐了呢,”景曦献宝似的将姝儿放在了她的身旁,姝儿小短身板晃了晃,伸出了小胖手朝着宁珞抓了过去。
景曦伸出一根手指让姝儿握住了,姝儿便坐正了身子,她迫不及待地赞道:“姝儿真厉害,以后一定是个才女。”
宁珞忍不住想笑,将姝儿抱起来往上耸了耸,姝儿便立刻“咯咯”笑出声来,她的眼睛乌溜溜的,只不过一笑起来就弯成了月牙,看上去便越发甜糯,口中“咿咿呀呀”地叫着,着实可爱。
兄妹俩和宁珞一起逗玩了小侄女好一阵子,该用午膳了,这才一起说笑着去了膳厅,大长公主已经在了,一见这几个或是亭亭玉立、或是活泼可爱的孙辈,眼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而宁珞怀中的重孙女更是让她喜笑颜开。
景昀在外面公干,午膳不常回来用,这一顿便是祖孙几个一边聊一边吃完了,再过一阵子就又是琼华书院两年一度的赏花会了,这次景曦正要参加,她芳龄十四,也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宁珞既然回来了,便少不得要替她打算打算,赏花会正是她相看如意郎君的好所在。
正说着,管家领着一个内侍匆匆而来,那内侍身穿紫袍,神色恭谨,递上了一张请柬,说是毓仁宫里的,徐淑妃设宫宴款待京中世家夫人,特邀请定云侯夫人入宫一叙。
宁珞接过请柬,赏了个玉镯给那内侍,待那内侍谢恩走了,这才纳闷地问:“徐淑妃是哪一位?”
大长公主笑了笑:“便是原来的徐昭仪,被升了份位成了四妃中的第二个,现如今定王被圈禁在府中,梅皇贵妃在宫里闹了几回,被陛下叱责后便病倒了,现由徐淑妃主持中馈。”
徐昭仪是翰林院徐大学士之女,徐大学士和宁臻川虽然差了点岁数,却是难得的忘年交,这位徐婕妤性子温婉却不懦弱,小时候宁珞还叫过她一声姑姑呢。
宁珞顿时放下心来,等晚上景昀回来了,便和他大致提了提这件事情。
景昀盯着那张烫金花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让四叶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若是碰到赵黛云挑衅,不要搭理她就是。”
“赵家……这算是倒台了吗?”宁珞压低声音问道。
景昀冷笑了一声:“算是吧,这些年他们骄横放纵,不知道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赵斌死了,赵吕被指认死谋害皇储的主谋早已下狱斩首,赵坚请辞太师告老还乡,算他聪明,还能得个老死的下场。”
宁珞轻吁了一口气,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那东宫那里……怎么样了?我那日去东宫递了拜帖想去宽慰一二,太子妃娘娘却遣人出来说身体不适婉拒了我,我也不好再去叨扰。”
景昀的神情有些怅然,良久才道:“她不想见你,自然是对我还有什么成见,罢了,清者自清,不必再去自讨没趣了。”
宁珞愕然瞪大了眼睛:“她对你还有什么成见?难道两年前的事情她还在耿耿于怀不成?”
朝堂中的是非曲直素来就是难以说清,杨湛这一走,他的母族康宁王尤家这一族便受到了打压,虽然比赵家稍好一些,却也一蹶不振。
盛和帝虽然遭受丧子之痛,在朝政上却一点儿都不含糊,登基以来这大陈势力最大两族外戚的权势被他借机铲除。
而尤家这一倒,再看看如今景家、宁家的崛起,太子妃陈氏原本这心眼就小,心里哪里会没什么猜忌妒怨?加之从前那些陈谷子烂芝麻,不想见宁珞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听景昀这一分析,宁洛也就绝了热脸去贴冷屁股的心思。
用罢了晚膳,奶娘将小姝儿抱了过来和景昀一起玩耍,一见景昀,姝儿便手脚并用朝着景昀摇了过去,显而易见,是要和景昀玩那抛高高的游戏,景昀力大,不是身旁那些个奶娘、嬷嬷可以比拟的,抛得越高,她笑得越欢,那胖手胖脚在半空中乱舞,让宁珞在一旁胆战心惊,连声说“好了好了”。
“你这般胆小,以后女儿大了要取笑你了。”景昀抱着小姝儿亲了一下,女儿那红扑扑的脸蛋着实嫩滑,让人真想一口吞进肚子里。
“你把她的心都玩野了,以后成了一个野丫头可怎么办?”宁珞忙不迭地接过了女儿,女儿嗯嗯啊啊的,将拳头塞进了自己口中,哈喇子流在了宁珞的衣襟上。
宁珞忍俊不禁,拿起帕子替她擦去了嘴角的哈喇子,试图去拉出她的拳头,姝儿却不干,啃得津津有味,还忙中得闲冲着宁珞咿呀地笑了一声。
景昀抬手捏了捏她肥嘟嘟的小脸,取笑道:“你母亲要把你养成一个小贵女呢,要教你琴棋书画,也不知道教不教得成……”
“自然成的,”宁珞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许惯着她。”
景昀的眸色一深,忽然示意奶娘把姝儿抱走,自己则掩上了门。
宁珞有些莫名其妙,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正襟危坐地瞧着他。
“珞儿,”景昀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你的琴棋书画有了着落了,我的骑马射箭可要抓紧了。”
宁珞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举起拳头在他胸口轻捶了了两下,却被景昀不费吹灰之力地握住了,微一用劲,两个人便倒在了那张大床上。
这一年来景昀压抑良久,眼看着宁珞日渐恢复了以往的润泽,又仔细询问了金大夫现今的境况,终于得以一亲芳泽。那帘勾轻晃,帐幔低垂,那强制忍耐的呢喃终于化成了一汪如水般的□□,仿佛春日里连绵的春雨,渗入了人心,酥化了骨髓……
☆、第112章
后宫中素来有年后办宫宴款待京城世家命妇的习俗,然而今年却有些流年不利,大过年的便太子病危,过年后没多久便薨了,又扯出了定王弑兄谋夺储位的事情,天子一怒,血流成河,牵扯到的朝臣不一而足,人人自危。
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朝中巨震后各种新贵崭露头角,眼看着春光烂漫,各家各族的心思也随之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而徐淑妃初掌中馈,也需要一个场合来宣告一番,这宫宴便提上了议事的日程。
这一日春雨方歇,春风轻拂,那春日的暖阳在蓝白相间的云层中忽隐忽现,就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花的甜糯芳香,宫中一早便派了一顶软轿候在了定云侯府,说是特意过来接宁珞入宫的。
宁珞心生诧异,这宫宴定在了午时一刻,时候尚早,她这过去不合规矩啊,还要劳得徐淑妃拨冗招待。
只是等她到了门前看到软轿前候着的人,便恍然明白了过来,连忙上前福了一福道:“有劳田公公了。”
田公公笑吟吟地道:“和夫人一别一年有半,夫人容色更胜从前,可喜可贺。”
“田公公说笑了,”宁珞微微笑了笑,“公公倒是看上去愈加精神了。”
“多谢夫人吉言,”田公公手一示意,恭声道,“夫人这边请,时候还早,咱们边走边聊就是。”
软轿一路到了宫门口,验看了入宫的令牌,并没有朝着举办宫宴的毓仁宫去,而是在中途拐了一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到了内宫禁地,宁珞弃轿步行,她原本就不擅长辨识方向,这皇宫中处处游廊亭台,跟那迷宫似的,幸得跟着田公公一路驾轻就熟,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个巍峨壮美的宫殿前,却不是从前她来过的御书房。
“这是陛下居住的乾宁宫,陛下大病后身体虚弱,尚不能案牍劳形,紧急的政务便是拿到这里的暖阁来处理的。”田公公解释道。
宁珞怔了一下,想起她曾在景昀面前旁敲侧击了好几回,问他有没有进宫单独觐见过陛下,旁的事情景昀都很淡然从容,唯有这件事情一提起来他便沉默不语。
盛和帝除了得胜回朝那日在金殿上得盛和帝亲自封赏嘉奖之外,这一阵子的政事都是杨彦在代为处置,只有这两天才在朝堂上露了面,也并未单独召见过景昀。
景昀面上虽然不说,可宁珞明白他心忧不已,却到底放不下面子来关切,毕竟从前他斩钉截铁地说过,对盛和帝从今往后,只有君臣之谊,不敢有父子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