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午买了两杯奶盖一盒蛋挞在门口的小桌旁边坐下了。
“你干嘛呢,”林城步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拿过一杯一气儿喝了好几口,“突然这样,弄得我都那什么……”
“没干嘛,”元午拿着吸管在杯子里来回搅着,“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做的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也没事儿,我也不是为了让你知道才这么做的,”林城步看着他手里的吸管,过了一会儿没忍住,按住了他还一直在搅的手,“哎别搅了,这样都不好喝了。”
“又没让你这么喝,”元午说,“那你想让我怎么喝啊?”
“这样,”林城步把吸管往上抽了抽,“就喝奶盖和茶交界这里,这样最好喝。”
“……好吧,”元午按他说的喝了两口,“小姑娘。”
“滚蛋。”林城步说。
喝完奶茶,又把一盒蛋挞全吃光之后,林城步觉得总算是踏实下来了。
不过元午似乎是还没有想好,坐在奶茶店的桌子旁边又没动静了。
“要不就先回去,”林城步说,“想好了再过来也行的。”
“这房子租的,下周就到期了,这两天就得收拾,”元午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站了起来,“走吧,进去收拾一下,你正好帮我。”
“我收拾吧,”林城步说,“我这阵儿尽收拾了,熟练工。”
“这回得我自己收拾。”元午笑了笑。
这小区老旧,物业估计都没有。
元申租的房子在一楼,窗户对着一小片草地,养着不知道谁家放养的鸡,边儿上还扔着几个破花盆,花的根都已经长进了下面的草地里,开得还挺好。
本来林城步觉得环境虽然不整洁,但还挺接地气儿的,站窗户那儿往外看也还能假装有点儿田园风光。
但是元午把房门打开,他往里看了一眼之后,就觉得原先住这儿的人未必会站到窗口往外看。
屋里有些乱,不知道是原本就乱还是让元午给住乱了。
乱点儿还能接受,让人有些压抑的,是满墙乱七八糟写着的字和那些跟旧厂房墙上很相似的画。
“这房子退的时候是不是要给房东赔钱,”林城步说,“人家还得费劲铲墙皮。”
“跟房东说了,押金不退了。”元午站在屋子中间。
“有东西装吗?我车上有个空的收纳箱。”林城步问。
“好,拿给我吧。”元午说。
林城步把车上的收纳箱拿到了屋里,元午把箱子放地上,从屋子这边慢慢踢到那边,又从那边踢回这边,似乎是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林城步也没催他,点了根烟坐在一边看着。
过了一会儿,元午开始整桌上的东西:“我是这么想的。”
“嗯。”林城步应了一声。
“有些我觉得能让我想起来觉得舒服的东西,我就留着了,别的那些就留着不动,”元午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本子翻了翻,又放回了桌上,“像这本子,里面全是……不知所云,我觉得我就不留着了。”
“嗯,”林城步点点头,“留着的怎么处理啊?”
元午拍了拍口袋,里面的钥匙响了两声:“让我爷爷奶奶处理。”
“啊?”林城步愣了,感觉除元申,爷爷奶奶也是让元午承受了巨大精神压力的人,他有点儿担心。
“没事儿,”元午说,“他们什么态度我都无所谓,反正也都习惯了,只是想把这事儿解决掉,生活里不再有他们……当然,不再有是不实际的,就是想着……关于他们的那些事能不再干扰我。”
林城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元午这些话不像自言自语,但林城步觉得更多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从那天在酒吧里撕开伤口到现在,这段时间里元午经历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连梁医生也不可能了解全部。
林城步以前觉得元午总是逃避,急起来的时候他都想骂元午是个废物,但知道了元午些许过去之后,他又觉得现在元午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知道么,”元午慢吞吞地一样样拿起桌上的东西,大部分看了看之后又都放回了原处,“我跟元申感情并不好,起码我不觉得有多好。”
“因为小时候没怎么在一起吧。”林城步说。
“大概吧,说是他大脑受过伤,但我觉得我可能脑子也不怎么好,我差不多最早的记忆就是我俩换名字,”元午笑笑,把一张夹在书里的照片放进了收纳箱里,“再往前就没什么记忆了,可能也没什么值得记的东西。”
“我最早的记忆是我在幼儿园尿裤子被老师罚拎凳子上站着,让全班小朋友参观,”林城步啧了一声,“感觉当时自己心都碎了。”
元午回头扫了他一眼:“光着屁股啊?”
“可不么!裤子尿湿了,老师给脱了,拿干净裤子过来的时候把我搁凳子上,”林城步叹了口气,“那滋味儿,简直跟邻居老太太成天没事儿就弹我小鸡鸡有一拼。”
元午背对着他手撑桌上没说话。
林城步盯着他的肩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在笑。”
“是啊。”元午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笑就大声笑吧,没事儿。”林城步说。
“不是总笑你怕太打击你了么。”元午说。
“你打击我次数还少么,”林城步掐了烟,“能笑笑也挺好的。”
元午笑了一会儿,继续收拾,桌上的东西他基本没怎么动,拿了几支笔,一张照片,和一个看上去没用过的小本子。
元申屋里挺乱,但其实东西并不多,主要是扔得没个正经样子。
林城步看着元午往收纳箱里放东西,除去桌上那点儿,就几乎没往里再放过什么,沙发上拿了把折扇,抽屉里翻了个护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