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香山之所以没有对他表现出明显的抗拒,甚至在慢慢试着接受自己,完全是因为二叔那件事,他感到内疚自责。他觉得如果不是他给了宋家兄弟可乘之机,二叔不会出事。香山对他自己的专业能力很有自信,但是没想到在遇人处事上栽了跟头。他坚信了多年的事实,一个多月前全部土崩瓦解,除了顾汐,大概没人能明白他现在有多苦。
他在给顾汐机会,也在给自己机会。
否则,就算他对顾汐再留恋,也绝对不可能回头了。
顾汐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不明白香山心里想什么。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香山的手,不愿意放开。
午睡之后,两个人一块儿起床,香山还处于半迷糊的状态。本来顾汐是不愿意叫醒他的,难得下午空闲,不过香山自己调了闹钟,才歇了半小时就准时爬起来。
他知道最近香山为了机器改造的事伤脑筋。今天何平告诉他,香山已经把最后的报告上交给他,机器改进后的雏形他也在实验室完成了。
当时BAND找上香山,实在是大出顾汐意料,不过既然双方已经达成协议,他也没地方插话。现在他再也不愿意让香山搅进这些事里头,千方百计在老师和香山面前做尽坏人,才把他弄进研究所,就为图个安稳,他不想香山再出事。
天天摇着尾巴趴在地上,香山摸摸它的肚子:
“以后不准贪吃,肚子胀得多难受。”
顾汐在旁边偷笑,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劲儿让他的小狗吃肉。天天看顾汐幸灾乐祸的表情,嗷嗷叫两声,立刻扑上去一口扯住了白衬衫的边角,不依不饶。
香山把小家伙抱走了,天天把尾巴翘得老高,对着顾汐使劲摇了摇。
小家伙实在是太久没有见着香山了,前爪搭在主人身上不肯松开,趁香山不注意,就悄悄舔了舔他的脸。
“我送你去研究所。”顾汐披好外套,站在香山背后默默看他。
“不用了,你有事就先走吧。”
“正好顺路,一块儿走。”顾汐已经到门口换鞋,香山想了想,告诉他:
“我今天不去研究所。还是去你们公司。”
顾汐顿了顿,转过身看他:
“可是何平告诉我,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62、抑郁的一天
倾销那宗案子到现在依旧没有结果,顾汐在美国请了个华人律师,跟对方见过几次面,也说了详细情况。
那边正在研究卷宗,虽然把握不大,但关系到中国商人的利益荣辱,对方表示会尽力而为,让顾汐安心不少。
顾汐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倾尽所有一败涂地,也决不让香山掺和进来。
他要香山好好过日子,平平淡淡真真切切的,哪怕到最后没有他,顾汐也认了。
不过香山大概不打算按他的安排一步步来:
“从现在一直到年底,研究所都没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整理这一年的资料,总结成果。”香山顿了顿,他知道顾汐的意思,但是他绝不让步。
“我已经找了两个研究生帮忙,老师有一个研究项目,我把它接过来了,想借你们公司的实验室用一用。”
顾汐不期待香山会主动帮他解决棘手问题,所以并没往这方面多想,只是单纯心疼他,不希望他再弄个科研项目瞎折腾了,安安逸逸呆在研究所,生活会更自如轻松一些。
“老爷子白忙活了三五年也没有结果,香山,我不希望你在这方面耗费太多时间。”顾汐知道香山的脾气,他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这个人看似温柔,内心坚定,骨子里永远保持着年轻人那样流淌不息的新鲜热血,奔腾向上。
“可我想有自己的研究成果,顾汐,我们都快四十岁了。”
顾汐被这句话彻底击败,同样的年纪,香山一无所有。
他捉住香山的手,放在掌心慢慢揉搓:
“如果你喜欢,那就去做吧,我没有立场阻拦你,不过慢慢来,不要急。何平那边,我跟他打个招呼,公司里的所有设备仪器都可以用,必要的时候,再找几个高工帮帮你,学校里招来的毛头小子成不了事儿。”
香山之所以找研究生,实在是不喜欢顾汐公司里技术科研部的氛围,高工们倚老卖老,他们不在乎技术成果,只关心一张图纸的卖价。刚从校园里出来的大学生就不同,人家有理想有追求,吃苦耐劳,香山宁愿多花点时间手把手教他们。
“去公司更好,正顺路,我送你过去。”
天天眼巴巴看着两个人走远了,蹿到阳台上直起小胖身子,脑袋钻进阳台镂空的缝隙里,从这里还能看到香山经过楼下花坛的背影。
香山在公司前一条街就下车了,顾汐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拗不过他,只好把该关照的话都说一遍,然后看着后视镜里香山一个人的身影,默默把车开走了。
一到公司,香山来不及坐下歇息,刚喝两口水,等那两个研究生都到了,就要去检测试验塔。
顾汐眼中的毛头小伙子,一个叫齐一恒,另一个叫金扬,工作能力都很不错,基本属于一点就通的那类人。
金扬平时老爱开玩笑,人很开朗健谈。齐一恒就很沉默了,没有必要基本不开口,不过做事相当认真,很适合做幕后科研工作。
香山把爬塔的必要装备都放进双肩背包里,带着两个人往公司的实验基地进发。
香山先示范爬塔要领给他们看,塔比较高,虽然安全设施还算完备,不过爬到最高处,如果遇到大风天气,检测起来也相当困难。
两个小嫩犊子都没见识过这个阵仗,顿时傻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李哥,要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公司会对我的下半生负责不咱过来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公司给你们投了五险一金,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赔偿金很可观的。”香山一边脱外套,一边故意吓他们。
“李哥,你咋还脱衣服呢,这得多冷啊。”金扬光站在这片空地上,任由风来回呼啸张狂,脸上就跟被刀割被冰刺一样生疼,忍不住用手捂着,没想到香山居然脱得只剩一件打底薄毛衣。
“穿的太多上去了没法操作,这样轻便。”香山把绳索套在身上,现在这已经够安全的了,他也就是跟这些孩子闹着玩儿。当年香山刚毕业的时候,包括前两年在郊区工厂,真正是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就这么爬上爬下。最多也就是蹭破过一点皮,抹点药膏几天就好了。
“你们仔细看着,一开始慢慢来,不要求速度,尤其是冬天刮风,或者夏天日头烈,一定要更加小心。”
齐一恒始终一言不发,金扬嗷嗷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