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她了解他吧?经历了两世他的性情做派她是了解的,可是她又确实连他的身世都不了解,“我不知道,我似乎很了解他,可是我似乎又连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都不了解。”
明心老者点了点头与她道:“他是江家的私生子。”
颜玉惊讶的看他,“明心师父知道?”
明心老者笑了,“这曾经是我的江山,他的父亲曾是我的臣子,在这一点上我怎会不知道?”
“那……您可要告诉我吗?”颜玉想知道他的身世他的过去。
明心老者想了想道:“他的母亲是个画舫里的歌姬,被他父亲瞧上后一直养在外面,但他父亲的发妻是我钦封的郡主,他要想混迹于朝堂还是要仰仗郡主一族的,所以他十分惧内,就算这个歌姬先为他生下一双子女,他也不曾将她们接进京来。”
“一双子女?”颜玉蹙眉,“江秉臣还有个姐妹?”那……就是燕荣安的生母吗?
“姐姐,叫秉玉,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明心老者叹了口气道:“郡主打小被娇惯性子有些急躁,加上几年没有身孕,后来有孕得了个女儿,便愈发的不好相与,听到什么要将私生子接回来继承江家的消息,就必定会去找那歌姬大骂一场,出出气,一直到她得了流云才好一些。”
颜玉听说过这位郡主,脾气暴,容不得半点沙子,生下江绮月后几年不得子,还四处寻方,后来好容易才生下江流云,江流云比江绮月小了有五六岁的样子?
“你可知江秉臣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肯认祖归宗回江家?”明心老者问她,“其实郡主前两年因病过世后江家就想认回江秉臣,只他不肯。”
颜玉答不知,心中却是暗暗惊叹,太上皇远居深山却还知晓这么多事,想来……这京中还有他的人。
“因为他母亲。”明心老者如今想起来也是无奈,“他母亲死的时候大概他比你如今还要小一岁,他阿姐比你大一两岁?也才十四五的年纪,他母亲其实并了许多年了,只不过在熬日子,江家原还会给他们些补给银钱,后来郡主说两姐弟也大了,可以自行过活了,就断了每个月给的那几两银子。想必是日子过的太辛苦了吧,他要读书,母亲要看病,他平日里会做些零工,他的阿姐却瞧不得他干那些活计,总想让他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所以几乎所有的开销都靠着秉玉缝缝补补替人换洗,你不曾见过秉玉,她生的十分娇怯,一双手力气却是比我还要大。”他笑了笑,想起初见那小姑娘,娇娇怯怯的跪在那里头都不敢抬,后来见她轻轻松松的将脆桃捏了开。
“是个很好的孩子,只是命不好。”明心老者叹气道:“他母亲在冬天大病一场,姐弟俩没了办法求到江家门前,连大门都没进去。”
颜玉手指有些发凉,问他道:“后来呢?”
后来……
后来江秉玉又偷偷去求了一次江老爷,郡主居然破天荒的同意了给了她一大笔的银子,让她拿回去救母亲,还让她留在江府中,记养在她名下,做嫡出的江家小姐。
她诚惶诚恐,问秉臣是否能一起回来。
却被拒绝了,江家只要她。
为了什么?为了那一年宫中选妃,江家嫡出小姐江绮月那时才十二三岁,郡主如何舍得她入宫,她与江老爷便想起了这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女。
江秉玉生的同江秉臣一样好看,接回来记养在名下送入宫中若能中选,是再好不过的了。
江秉玉原是不答应的,可是母亲等着用钱,江秉臣读书也需要钱,她不想埋没了弟弟。
江老爷与她说,只要她进了宫,江家一定好好照顾江秉臣,让他好好读书,日后她若是在宫中得宠还能帮着江秉臣飞黄腾达。
她这一世已经没有什么想求的了,只求母亲和弟弟能安稳度日,所以她答应了。
她将银子送回家之后就跟母亲弟弟说了这件事,江秉臣怒极,他如何也不同意江秉玉入宫去做江家的棋子,那宫门且是好进的?若是进宫享福的如何不送江家的嫡女去?
他也不想让江秉玉牺牲自己换他飞黄腾达。
他将银子退换给江家,可是江家如何同意,郡主带人将他打了个半死,丢下银子将江秉玉接回了江府。
那天夜里,江秉臣的母亲也割了手腕,等江秉臣发现时那被子下血已经浸透,人也凉了。
之后江秉臣差点病死,是江绮月偷偷救了他,总是来看他,照顾他,还把江秉玉的消息带给她,说她已经入了宫,皇上很喜欢她,还要封她为妃。
江秉臣病了整整三个月才能下床走动,他那时真正的明白,权势是安身立命保护自己珍惜的人必须的条件。
他没有再去江府闹过,而是刻苦读书,参加科举,希望有一日可以出人头地,成为他阿姐的帮手,替他母亲报仇。
可惜,没等到他出人头地,江秉玉就病死在了宫中。
明心老者叹了口气道:“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入宫以来和和气气,连宫中下人都不曾说过她一句不好,那时我在宫中的佛堂里静修,她不知我的身份,以为我就是个宫中瞎了眼的老公公。”他如今想起来还忍俊不止。
颜玉有些惊讶,“明心师父不是离京神隐十几年了吗?”
明心老者笑道:“口头是这样说的,但一直神隐在宫中,是后来才去了红叶山,大概你来时我才在山中住没多久。”
颜玉有一种被深深的欺骗感……她一直觉得明心老者孤苦山中很可怜来着!
“那……秉玉娘娘是怎么死的?当真是病逝吗?”颜玉十分在意这个,按理说她那种年纪,不该那么快就病逝了啊,又是正得宠,刚刚生下二皇子,若她还活着,怕就没有如今的江绮月了。
明心老者摇了摇头,又拿起佛珠慢慢道:“我不知道,那时我不在宫中,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吧。”
颜玉看着太上皇,他为什么这么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吗?
颜玉扶着明心老者回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挂了大风,不知是要刮晴这天,还是要吹落雨。
颜鹤年从朝中回来,颜玉将他和王慧云叫到一块,与他们商议要去江秉臣府上备考殿试一事。
王慧云自是不同意。
颜鹤年看着她,一脸的心事,欲言又止的半天开口与她道:“玉儿,爹有件事要告诉你。”闻人业已经找了他好几次,说想带玉儿离开这里,回大巽,他已经不能再瞒着玉儿了,离开或许对她来说是最安全的选择。
王慧云却一把抓住他,“老爷……玉儿才刚休息几日,旁的事……不着急说吧?”
颜玉狐疑的看着两个人笑了,“怎么?母亲与父亲到底是瞒着我什么事啊?是秘密吗?”
颜鹤年握着王慧云的手,又看颜玉,脸色严肃,“是关于你的身世。”
颜玉莫名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看着颜鹤年等他继续说下去。
外面却有下人敲门回禀道:“老爷夫人,大少爷,宫中传出话来,说贵妃娘娘留小姐在娘娘那里住一夜,明日再送小姐回来。”
王慧云便过去,细细问了问。
颜玉听到,说是善姐儿在宫中扭伤了脚。
这下王慧云着急了,再问,那下人却也不太清楚,只说报信的宫人现在就在大厅里等着。
颜玉对颜鹤年道:“这些事父亲日后再说,我先陪母亲过去问问善姐儿有没有事。”她转身过去,扶着王慧云陪她去了前厅问那宫人。
颜鹤年看着颜玉的背影暗自跟自己说,或许可以再等几日,再等几日再说,让玉儿留在他身边多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