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惊雷。
众人这回眼睛瞪得更大了,今天这唱的是哪一出?
楚圭也怔了怔,奇道:“临邑王怎忽有此意?”
裴琰一礼道:“禀陛下,并非忽然起意。臣初来朝见时,有幸得见二公主一面,此后便始终眷眷不忘。既然如今舍弟为难,那么臣恳请陛下成全臣对二公主的一片殷殷倾慕。”
裴玑看着自家兄长,心里暗笑。他大哥演得也挺像的。
楚明玥颇感意外,原来临邑王一直对她存着心思?她思及此不禁勾了勾嘴角,临邑王这样直白地当众言明,不知范循作何感想。恐怕范循要气得跳出来,到时候整个京城都会传遍临邑王与信国公府三公子当众争夺她的事。
但她更感兴趣的是襄世子的反应。楚明玥嘴角一弯,眼波转向裴玑。
裴玑错愕地看了裴琰一眼,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又转过头去,安静立着。
楚圭召来楚明玥本是想让襄世子瞧瞧楚明玥其人,以色动之,却未想到会引来这么一出。临邑王此言一出,倒令事情有些难办。
但应允下来倒也未尝不可……只是把谁指给襄世子呢?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襄世子的婚事定下来的,但可供参详的人选却实在有限。
楚圭沉吟迂久,沉声道:“临邑王之请可允。那襄世子可也有中意之人?”
范循笼在衣袖中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心里冷笑连连,楚圭果然耍了他。
信国公范庆却是松了口气。
裴玑踟蹰片刻,道:“既是盛情难却,那臣可否跟陛下求一个人?”
“讲。”
“西平侯之幺女,”裴玑微微一笑,“臣听闻这位楚姑娘生得貌美绝伦。”
楚慎脸色一白。
魏文伦惊而色变。
范循怒极反笑。
楚怀礼跟楚怀定两兄弟咬牙切齿。
何随忍笑忍得嘴角直抽抽。世子您如此言辞虽然能成事,但您老丈人恐怕要被气死了,不把您当色鬼那真是出了邪了。
果然,楚圭先是脸色一阴,跟着便笑了起来。
原来襄世子方才不肯领受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何况襄世子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楚明玥的脸色却十分难看。襄世子这句话简直是往她脸上打,明摆着告诉众人是因为她容貌不及楚明昭他才不肯娶她。
楚圭慢慢敛起笑,暗自审量。
若论以色动之,楚明玥的确不是最合适的。放眼整个帝京,还有谁的容貌能及得上他那小侄女儿的呢?但楚慎一家都不大听话,和他又不一心,是以他开始时便将楚明昭排除在外了。
他本意是要选自己的女儿塞过去的,毕竟自家女儿用起来放心些,所以之前他想到的人是楚明玥。楚明岚虽是他亲女,但其性蠢笨,实在不堪用,宁可选楚明昭也不能选楚明岚。
楚慎眼下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要选楚明昭也未尝不可。
楚圭当下忖量已定,缓缓笑道:“那好,那便将……”
“陛下!”
“陛下!”
“陛下!”
“陛下!”
齐刷刷四道声音遽然响起,紧接着便有四个人前后步出班列。
楚慎、魏文伦、楚怀礼、楚怀定依次行至最前,躬身行礼,不约而合道:“陛下万万不可!”
范循握了握拳,阴沉着脸没有动,只是紧盯着楚圭那头的动静。
裴琰一见这阵仗,偏过头去忍俊不禁,一脸幸灾乐祸。
楚圭沉着脸道:“这是作甚?”
魏文伦刚要开口,被楚慎暗里拽了一把。楚慎鞠着腰道:“启禀陛下,陛下可能有所不知,小女的婚事已然定下,明日魏主事便要来敝宅行采择之礼。”
“明日?”楚圭笑了一笑,“那不是还没过礼么?”
魏文伦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行礼道:“陛下,臣与西平侯千金之亲事业已计议定下,虽未正式过礼,然……”
楚圭早就盘算好了,此刻不想再听旁的,挥手打断他的话:“爱卿不必多言,既未过礼,那便不算,爱卿另寻良配吧。”
楚慎咬牙,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微臣已对魏主事允诺在先,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万望陛下莫要强人所难!”
楚圭讥诮一笑:“强人所难?兄长不要强朕所难才是。”
楚怀礼与楚怀定对望一眼,也跪下附和楚慎。
魏文伦身子僵直着立在原地,神情麻木,眼神涣散。少顷,他倏地屈膝扑跪在地,朝着楚圭叩首道:“臣纵无蹇谔之节,亦有狂瞽之言,素日常进刍荛之议,冀可千虑一得,庶几闾阎安堵、河清海晏,伏望陛下念臣兢兢之份,另择他人配于襄世子!陛下若肯改意,臣必铭心镂骨,感德不忘。结草衔环,以报隆恩!”
楚圭阴着脸看向跪于下首的魏文伦。魏文伦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亦且为人端直,多加历练必能成为治世能臣,是以楚圭十分看重他,破大例让他充任东宫讲官。
但魏文伦的分量在襄世子这件事面前还是太轻了,襄王可攸系着他的皇位与性命。
而此刻看来,楚明昭又确乎是最合适的人选。
楚圭当即道:“不必说了,朕意已决。”说着便吩咐冯安去传楚明昭来领旨谢恩,又想了一想,让把三公主也传来。
魏文伦仿似被抽尽了浑身气力,一下子支持不住,瘫倒在地。楚慎大惊,忙与两个儿子将他扶起来。
魏文伦慢慢转睛看了楚慎一眼,艰涩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