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她其实过得很快活,满心的欢喜,只觉得这一生的幸福都在眼前了,却没有想到叫生母一盆水泼下来透心凉。见蒋嫔还有些不快,大公主到底忍了忍,沉声道,“日后,我也不想再听见母亲说我的姻缘,母亲疼爱我,想必应该明白。”
“你是在命令我?!”
“是请求母亲。”大公主说完了这个,见蒋嫔气得浑身发抖,珠翠摇动,越发觉得刺眼,此时轻声道,“这宫里哪一个不是聪明人?母亲所作所为都在旁人的眼中,我若是母亲,就去了这几个妖精!不然叫人笑话,丢的是母亲的脸。”
她见大驸马当先一步往外走去,知他给自己留了余地脸面,心中越发感激他,便冷冷地说道,“母亲看错了父皇,只会叫父皇心中厌恶!若父皇是那样的人,您早就得宠,还要等到现在?!”
“皇后嫉妒……”蒋嫔争辩道。
“男子想要三心二意,女子是拦不住的,我以为母亲明白。”大公主有些伤感地说道,“我就要出嫁,不能再在母亲的身边,若是母亲还看不明白,日后谁还会拿真心话提点你呢?”见蒋嫔愤愤不平,她心中叹息了一声,知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便摇头说道,“您幸运些,得了母后的宽和,然而叫我说……”
换个厉害的正室主母,早在皇子府里就把这么个不安分的给灭了!
“孽障!”蒋嫔见大公主口口声声都是自己的错,顿时勃然大怒,抓了桌上的杯子没头没脑就砸过来。
大公主险些叫这杯子砸在头上,眼看蒋嫔横眉立目,苦笑了一声,到底转身走了。
大驸马听见里头有瓷器摔碎的声音,又见大公主脸色暗淡地出来,急忙与她问道,“有没有伤着你?”
“并无事的。”大公主迎着日光看着一脸忧虑的青年,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摇头说道,“你进宫一回,不去与母后请安不好。”
“我们一同去。”虽还没有成亲,然而大驸马却觉得与大公主十分亲近,见她无恙心中安慰了些,口中轻笑,一同往皇后宫中而去。
才走到宫门口,大驸马就听见里头有说笑声传来,叫宫人领着往里头去,却见里头一只圆滚滚的胖猫仔儿,此时蹲坐在正中间的地上,目光炯炯。
“这是?”大公主见阿眸坐在地上甩尾巴,一旁皇后正探手过来,便笑问道,“囡囡这是要做什么?”
“人来疯,你不要理睬它。”皇帝脸色发青地说道。
见了皇帝的模样,大公主就知道胖猫仔儿又不知发了什么坏,又见一旁脸色凝重,看着胖猫仔儿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广宁王,急忙上前与他请安,这才见大驸马已经对广宁王微微颔首。
这显然是熟悉的意思,大公主还不知他与自家王叔这样熟,却并不在意,只上前将阿眸抱在怀里笑问道,“方才在闹什么?”
胖猫仔儿得意地拿爪子拨了拨自己头上的那垛儿小黄毛儿,只觉得动作格外潇洒英俊,又听到了这个,就嘎嘎地笑起来。
“王弟方才说他家王府有一爱宠,十分听话憨厚,想带入宫中与囡囡作伴,囡囡在谢你王叔。”皇后此时便温声道,“囡囡如今越发孤单,是该有个伙伴。”
皇帝深深地,忧虑地叹了一口气。
一只倒霉猫仔儿就叫他招架不住,再从性情古怪的广宁王手里接进来一只,这不是后宫要翻天的节奏?
阿眸只觉得自己即将有个小弟使唤,一点儿都不觉得会叫别的猫狗夺走自己的宠爱,扭着小屁股与大公主亲近,然而见到广宁王那双暗沉看来的眼睛,竟呆了呆,下意识地偏了头。
今天这广宁王好怪。
“这倒是个喜事。”大公主听完这个就笑了,又见皇后与皇帝心情不错,便忍了心中的心事,只与人说笑,不大一会儿,却听见外头有哭声传了进来,之后,竟是静嫔一脸泪痕而入,松垮垮的衣裳竟有些撑不住她的身体,此时这个头发都有些散乱的女孩儿进来就伏在了皇帝的脚下,再没有初入宫的稳重文雅,哭着说道,“太后娘娘不好了,求陛下救救娘娘!”
“母后怎么了?”皇帝叫人打断了说笑,面上本有些不快,此时听了这个,急忙问道。
太后若这时候死了,大闹了太后面前的广宁王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见他还仿佛很关心太后,静嫔心中就是一松,有些畏惧地看了看一旁的那黑衣青年,这才讷讷地说道,“太后娘娘听了些不好的话,竟厥过去了,太医来了,说是痰迷了心窍。臣妾一时心里慌张,竟不知该去寻谁,知道陛下在皇后娘娘这儿,因此赶过来。”她泪流满面,给皇帝磕头哀求道,“臣妾求陛下,别叫太后娘娘……”
“叫你这么一磕头,满宫只你是孝顺的人,父皇与母后竟都是对太后娘娘置之不理的人了。”元恕最见不得装模作样的人了,此时又见静嫔作态,便忍不住讥讽地说道。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静嫔一惊,急忙抬头说道。
她一双清凉的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仿佛带着流光,叫皇帝看得头疼,便忍不住骂道,“你是死人?!朕叫你好好儿服侍母后,你就给朕看这个?!你平日里怎么照顾母后的?!来人!”他指了指静嫔怒声道,“侍奉太后不好,罔顾朕的心意,抹了她的嫔位,降做贵人作为警醒!若是日后再犯,再怠慢母后,”他一低头,看着陡然瑟缩了一下,竟不跟相信般看着自己的静贵人,声音冷酷地说道,“就不必再活着了!”
“陛下!”
“喵噶!”做得好!
看着静嫔……现在是静贵人了,伤心欲绝的小模样儿,阿眸在大公主的怀里默默地握了一下自己的小爪子,给皇帝点了一个赞。
这才叫六月飞雪呀。
“说说,母后究竟听了什么?”处置了叫自己很看不顺眼的静贵人,皇帝心里爽了,狠狠地出了广宁王与自己的那口恶气,此时便漫不经心地问道。
静贵人伤心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哭泣,许久之后,方才委顿在皇帝的身边流泪道,“娘娘,娘娘听宫人说,承恩公叫人弹劾,因此……”
“宫外的话,你们知道的倒是很快。”皇帝笑了笑,见静贵人畏惧地看着自己,便温声道,“虽承恩公身份不同,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御史弹劾他,朕虽是一国之主,也不好徇私,只是你们也是,不大点儿事儿,明知母后身子虚,还来烦她,这不,就叫母后病了不是?”
他说了这些,然而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广宁王的身上,嘴角微挑地问道,“王弟与我去见见母后?”
承恩公大人坏了事儿,都亏了这王弟啊!
“见就见。”广宁王完全不会心虚自己做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后还去见苦主有什么不对,此时起身越发挺拔俊美,看了看在大公主怀里把小胖脖子贴着大公主窃笑的胖猫仔儿,许久之后,便与皇帝一同走了。
静贵人见皇帝竟都不肯与自己说话就自己走了,又见皇后低头看着自己,目光森凉,心中一跳,也跟着去了。
皇后自然也是要过去的,然而见阿眸摇着小脑袋很不愿意,便笑问道,“要不,囡囡留着看家?”
阿眸歪头想了想,觉得还是去瞧瞧太后气成什么样儿叫自己开心一下的好,四爪齐上抱住了大公主的脖子就不撒手了。
它这样欢腾,皇后也只是一笑,然而众人到了太后的宫中,听见里头传来的哭声,就知道太后这回是真有些不好了。
不过短短半日,太后的头发全白了,神色也萎靡了起来。
“承恩公府犯了什么事儿?”见太后竟到了这个地步,皇后脸色微微一变,这才知道静贵人这一次竟没有危言耸听,便与一旁问道。
“仿佛是里通外族。”林萧便在一旁轻声说道。
边关还在与外族打仗呢,这不是通敌叛国?!皇后眼角一跳,目光落在了皇帝的身上,心中一叹。
这样的罪过,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想必皇帝早就知道,却隐而不发,纵容承恩公府将这罪过做得更大,如今兜不住了一起发难,就是很大的罪过了。
见太后目光哀凉地抓着皇帝的手,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示弱的表情,皇后闭了闭眼,却并不生出同情来。
从前太后势大压制皇帝的时候,可没有如今的模样。
“承恩公府……”太后流着眼泪抓住了微笑的皇帝,双手微微颤抖地说道,“铸下大错,不罚不能安朝中人心,哀家都知道,可是……”她伤心地说道,“可是承恩公到底为朝廷兢兢业业几十年,皇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