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侯是京中极出众的人才,年少袭爵,之后经历两朝帝宠不绝,迎娶的是前朝元老陈阁老家的独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即将给皇子们做姑丈,一个远在边关混得风生水起。生了一个闺女更不得了了,小小年纪就做了广宁王妃,不是生出了事故,还得叫他们毕恭毕敬叫一声皇婶儿。最叫人诧异的是这位嘉靖侯出身显贵少年得意,却只有一妻,因此府中和睦,是京中叫人称颂的夫妻情深。
因嘉靖侯行事虽油滑,然而人品却很靠得住,皇帝才放心叫他做两个皇子的老师。
元恕也是敬重这样的男子的,见微知著,能一心对待妻子,这样的人至少能叫人信重,因对嘉靖侯知道的多些,此时便与元德低声说道,“这丫头管嘉靖侯叫伯父,虽隔了房,然而我听说嘉靖侯太夫人极喜爱她,远胜广宁王妃,一等一的得意人,又美貌又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诗情画意可称无双,京中闺阁中清雅之名,她当属第一。”
对上了这么个姑娘,二公主那点儿浅薄的名声简直不够看!
“这个当真是个美人儿,你喜欢不喜欢?”元恕不怀好意地问道。
“也就那样儿。”元德此时有气无力地往那少女的方向看了一眼,只将兄长手上的胖猫仔儿接过来捧在手里,懒洋洋地问道,“诗情画意,这玩意儿我不懂啊。”见元恕鄙夷看着自己,他便漫不经心地问道,“会劈材么?会刮鱼鳞么?会挖番薯么?!”他看着那少女柔弱的,风都能吹倒的身材,嫌弃地说道,“若这么重要的技能都不会,怎么和本太子一起快乐地生活啊?!”
这年头儿,风花雪月又不能当饭吃!
☆、第23章
“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她不大合适。”元恕方才并未想这么多,听了元德的话,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颔首。
阿眸低头不想看这对儿奇葩兄弟,心里深深地忧虑起来。
这年头儿原来王妃与太子妃的竞争已经这样惨烈,不仅拼脸拼风花雪月还得拼生活技能。从前它还觉得穿成一只猫仔儿比较悲剧,如今想来,竟还是猫仔儿活得更快活些,至少不要担心年纪到了嫁不出去。
只是不知为何,它对那个明眸皓齿楚楚动人的少女怎么都喜欢不起来,明明那是一个极难得的美人,却叫它心中不肯亲近。
难道阿眸陛下难得的嫉妒了?
有些心烦地搓了搓自己的毛爪子,阿眸就在元德的怀里翻着肚皮严肃地想起来,却理不清头绪。
莫名其妙的讨厌,难道这是上辈子的仇人?!
不管如何,阿眸都觉得自己要离自己不喜欢的人远点儿,作为一只有银子有靠山可以任性的猫仔儿,阿眸抓了抓元德的手臂,叫了一声。
“我也不大喜欢她,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元德见阿眸不欢喜地抬着小脑袋往那少女的方向点了点,知它心意,也与微微颔首的元恕笑道,“难得咱们竟一条心。”
“母后不过是施恩嘉靖侯府,做给嘉靖侯看的。”元恕十分不以为然,他还是不经事的少年,喜欢玩耍更甚于喜爱美女,对那如同风景般的女孩儿也不过是寻常,此时便转头与弟弟笑道,“不是广宁王妃这正主儿有碍,她一个隔房的侄女儿能有这样的体面?鸠占鹊巢不过如此。”说罢,他远远地看着那春风得意,头上珠光点点的少女,皱眉道,“只是若母后真相中了她,也是麻烦。”
“母后性子难道你不知道?最是看得破旁人的,她这模样哪里能逃过母后的法眼。”听了元恕这话,元德便松了一口气,冷淡地说道,“嘉靖侯的荣耀,却叫她拿来炫耀,毫无愧疚羞惭,可见虚荣。这不是个好的。”
“就怕母后看中她的美色,给你或我做个侧妃,只怕就再无宁日了。”元恕突然说道。
又不是嘉靖侯嫡女,怎么可能做皇子正室!
“母后不会给咱们指侧妃。”元德微微摇头,对兄长的顾虑完全不放在心上。
皇后独宠,自然不会管儿子们的闲事,况元德本心,也不愿意有更多的女子,一则叫妻子伤心,另一则,确实也辜负了旁的女子的韶华。
阿眸竖着耳朵听着,就觉得特别地欣慰。
这就是阿眸陛下培养出的小弟呀,多么出息的少年呢?这一刻,胖猫仔儿格外有成功感,顺便偏头想了想,决定多吃两条小银鱼儿来庆祝。
如果能偷点儿酒水,那就更好了!
这二人一猫正在点评那几个女孩儿,虽燕语莺声却并未萌动,不大一会儿,就见远远地有内监过来将这几个女孩儿迎走往皇后的宫中去了,顿时寂静起来,只觉得无聊。
“母后宫里是去不得了,咱们在外头逛逛?”元德与猫仔儿一同深沉远目,语气沧桑地说道。
“母妃最近不知在做些什么,偷偷摸摸与僖常在说话儿,我瞧着,我还是不知道的好。”元恕也远目说道。
僖常在最近跑来寻沈妃十分频繁,她本是个极美貌的模样,艳绝六宫,却从不得宠,哪里还忍得住呢?沈妃到底服侍皇帝十几年,又老实,自然是叫她看中想来做个军师。
只是不知这军师是不是要命呢。
元恕心知沈妃怨恨太后撺掇二公主的野心,因此要坑她这两个外甥女儿,却也不怕日后沈妃暴露,毕竟还有他这个儿子,此时便淡淡地说道,“给她们几分脸面,真打量我们好欺?!”
太后经营朝中数十年,确实势大,不是根基不稳的皇帝能抗衡,然而新君登基也有一年,太后与承恩公府的影响力锐减,哪里还是刚登基的情势呢?叫大皇子说,逼急了他,索性送太后娘娘上路,只与外头说病没,又能如何?
狠得下心,自然做得成事!
只是到底兹事体大,不是逼急眼,元恕寻常也不会走到这份儿上,此时看着清凌凌的湖水透着清凉,只将心中的郁闷吐出来,与元德笑道,“罢了,不必提这些,烦得很!”
“大哥说的是。”元德也将这些丢在一旁,见阿眸四处乱看,早就百无聊赖的模样,急忙握了握它的小爪子问道,“咱们给囡囡找点儿乐子?”
一提这个,蔫搭搭的毛耳朵陡然竖起来了!
“不好再抓鱼了。”元恕见胖猫仔儿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动了动嘴角,摸着自己的大腿龇牙咧嘴地说道。
知道小混蛋们终于对锦鲤下手了,皇帝陛下制不住胖猫仔儿,只好只诛首恶,拿着渔网当证据抽打了两个败家儿子。
大皇子殿下有幸叫亲爹拿着板子抽得哭爹喊娘,伤疤还没好呢,疼自然还没忘。
他挨的板子比弟弟惨烈多了,盖因皇帝抽打儿子们的时候,大皇子诚实地对锦鲤那不咋地的味道做了一个详细的评价,之后皇帝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抽儿子抽得更欢了。
有的吃还挑挑拣拣!
同样被抽了的元德也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龇牙咧嘴了一番,正在腹诽皇帝这亲爹真够狠心的,就见前方出现了皇帝的仪仗,低头看了看同情抬头看着自己的胖猫仔儿,元德叹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了皇帝的面前请安道,“见过父皇,”他偏偏头,对一侧一身黑衣的广宁王恭敬地拱手道,“见过王叔。”
他的怀里,阿眸陛下傲然仰着自己的小头颅,对着皇帝叫了两声。
皇帝正不负这大好春光,与广宁王这个难搞的弟弟把臂同游共叙那点儿浅薄的兄弟之情呢,见了两个败家儿子贼眉鼠眼以目光沟通,顿时摆出了严父的嘴脸喝道,“做什么不去读书?!”
“后日老师入宫,我与弟弟最后来看看风景。”皇帝温煦地拉着广宁王的衣摆,然而广宁王仿佛很嫌弃一样频频甩开,元恕见亲爹与王叔之间这关系相当之诡异,头都不敢抬,担心叫亲爹杀人灭口,急忙说了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这才束手而立,跟弟弟做出了孝顺儿子的模样来。
阿眸更自由些,此时抬头,就见那广宁王一张白皙的脸在黑衣映衬之下竟现出了几分清透凉薄来,然而那眉宇间仿佛浮动着淡淡的戾气,想到这位大佬竟然在太后的宫中都敢掀桌子,顿时给这情种点了一个赞。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样阴郁森冷的青年,竟然也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胖嘟嘟的猫仔儿正在太子的怀中摇头晃脑掉书包,这不知那黑衣青年也在沉默地看着它,见它不知想到了什么,拿毛爪子捂住嘴缩在太子的怀里笑得贼兮兮的,便敛目不语,眉宇间却露出了几分沉思来。
皇帝此时见他无声,便与他温声宽慰道,“母后处,你放心,都有朕在呢。”见广宁王鄙夷地看了自己一眼,显然是不觉得自己能扛得住太后,皇帝心里好委屈,便叹气道,“你府里既然不想进人,谁能逼你不成?太后……”他讥讽地笑笑,淡淡地说道,“最近颇喜欢做媒,帮了朕大忙,这就想着来帮你,只是管得多了些,朕还好,你却不大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