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讲完,庄浅将手机还给沈思安。
“小琮说是你让他开枪的,他当时那么做是为了救你,你现在却反过来倒打一耙?”沈思安把玩着手机道,“农夫与蛇的故事,还真是放到哪个年代都不会过时。”
庄浅撇撇嘴巴,心里想待会儿要用什么借口哄哄乔少爷,嘴上却道,“我也不知道少年人气性会这么大,杀了那个叫‘王兴’的,还可以说是正当自卫,但连另外四人也不放过就说不过去了。要换我说,只有连环杀手,才能做到这样毫无人性,也难怪连警察都唏嘘。”
都是狗屁,这女人马后炮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思安心里窝火,“小琮说他只开了一枪,后来他跟你一起躲避那四人的追赶,可是他却突然在奔跑的过程中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那四人已经死了,凶器在他手上。”
庄浅耷拉着脑袋也不知听到了他的话没有,她眉头不悦地蹙紧了,被子下的手拨了拨自己被弄断的丑指甲,怏怏道,“心理学有说,人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之下,记忆可能会出一些差错,以致于刻意选择性忘记一些会造成困扰的事情——譬如,犯过罪,受过侵害。”
“你弟弟还这样年轻,大好年华,我很遗憾。”明眸冉冉,她感同身受地看着沈思安。
沈思安突然倾身凑近,注视着她脸上悲天悯人的表情,一字一顿狠声道,“人是你杀的,你狡辩不了。”
“凶器呢?我一个女人,徒手掐死五个男人?”
“你用的枪。”
“枪上没我的指纹。”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半晌,沈思安盯着她无一丝破绽的无辜表情,笑了,“你以为杀了人随口狡辩这么容易?那把取了五条人命的‘沙漠之鹰’,玩过枪的人才清楚它的后坐力之大,用那把枪连开五发子弹,除非职业杀手,否则手上绝对会留下痕迹。”
他狠狠抓出她一直藏在被子中的右手。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庄浅面色从容地看着沈思安难得震惊的表情,晃了晃面目全非的右手,那上面紫药水成片,根本辨别不出某种特别的痕迹,她慢吞吞道,“医生说外伤加骨折呢,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对了,这些伤口可都是人为,半点不是什么后坐力,有检查报告为证。不过鉴于沈总喜欢当侦探,你不如去看看你弟弟的手,说不定能刺激他想起什么呢……”
沈思安无形之中被敲了一闷锤,铁青着脸有气没处发。
庄浅轻轻将手收回来,柔声道:
“其实,小琮还这样年轻,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不希望他惹上官司,更有甚者,前途尽毁……”
沈思安冷笑着看她缓缓露出狐狸尾巴摇啊摇,顺着她的话,“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庄浅说:“我刚才是才醒来,结果警察就来做笔录,我自己脑袋昏昏沉沉,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说不定过了半天就能想起些不一样的事情了呢,比如,想起当时沈琮开枪是迫于无奈的自保行为,因为我们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你要多少钱才肯跟警察说实话,开个价。”
“我一分钱都不要。”
庄浅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思安,“我不缺钱,只需要你替我办件事。”
☆、第020章
庄浅说,“要我改证词可以,你想办法让我进一次贺岗监狱。”
沈思安目光冷骛地盯着她,重伤初愈,她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眼神却很亮,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察觉到了她隐藏完美的紧张。
“这么费劲心思,就只是为了这个?”沈思安的声音中带上了某种不明的隐怒,“据我所从你父亲口中所知,你们的关系并没想象中的融洽,如今你杀人的事敢做,自残的事敢做,我要是趟浑水让你进了监狱,谁知道你还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什么杀人自残,别用这种文字陷阱来套我的话,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庄浅辩驳之后又放低了声音,“我只是想见我父亲一面,我知道监狱里的规矩,你放心,我什么越界的事情都不会做——就这样,便可以洗脱你弟弟的嫌疑,小琮还年轻,前程大好,你也不希望他就此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对不对?”
她语气低婉而诚恳,都将近祈求了,沈思安原本冷硬的表情渐渐缓和,他在床沿坐了下来,两人近在咫尺,他看着她。
“好。”很久,沈思安说。
庄浅惊讶的看着他,眼中的故作淡然被惊喜与激动淹没,明显没想到他会这样干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沈思安探过手来,轻轻蹭了蹭她的下巴,粗糙的手指落在一块淤青处,庄浅有些疼,却并没有挪开。
“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他问。
庄浅一下子皱了眉,很久才出声,“他啊,一辈子一丝不苟,最重承诺,却又疑心病极重,我从没见他信任过谁,因此也难怪当他入狱之后,同僚也好,亲戚也罢,没一个人愿意帮他一分,就连我妈都松了一口气,在他被正式定罪无期之后,终于放心跟了别人。”
“这种男人是不是很失败?”
“他是怎么入狱的?”
“一名海军上将,还能干什么将自己搞进监狱?”庄浅语气漠然,“走粉,洗钱,入股黑社会的地下赌城,替那些偷渡来的黑鬼办理证件换取高额利润,与金三角著名的毒枭狼狈为奸,手上人命无以计数——这都是从我母亲口中听来的,她恨毒了他,也怕惨了他。”
“我跟你父亲交谈过,他不是那种巨贪不知足的人,也并非满身戾气。”沈思安说,顺手将她颊边的发丝挽到了耳后。
庄浅嗤笑,“钱有谁会嫌多?杀人凶手也不一定要满脸刀疤与横肉。”
“这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沈思然突然低下头来看着她,意味深长。
庄浅表情一变,自觉失言,闷闷地咬着嘴巴不再说话,任凭沈思安怎么说她都不吭声了,跟被瘟神附了体的家猫似的。
“心虚了?”他笑着碰了碰她苍白的脸蛋。
庄浅烦躁地蹙紧眉,挪开脸。
他偏又将手换了个方向挨过去。
庄浅终于烦不胜烦,重重打开他的手,“你没事就快点走,等见过我父亲之后,我自然会跟警察将该说的说清楚,现在我有点累了,想休息。”说完她被子一扯,整个人钻进被子里,裹成一只蚕蛹,背对着他,“门在那边你请便。”
“你不用急着遮掩,我知道你心里害怕,你甚至都不敢一个人待在这样的空间,但是这种短暂的害怕很快就会过去,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忘记现在的煎熬,而变得越发不择手段人就是这样,对自己总会宽容很多。”沈思安对她骤然变冷的态度不以为意,他轻轻替她掖好被角,手指停留在她脑袋上方半寸处,却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庄浅紧紧拽着被子,一声没吭声。
“你杀过人吗?”
在他一手搭上门把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嗡嗡的声音,沈思安转过身,发现庄浅依然维持着侧躺在床上的姿势,他看不到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