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晚上要拍摄的剧本并没有太多周且听的戏份,他过去也不过是跟别人同个屏,有那么两句台词。
毕竟霍达并不是主角,他的戏份也相对比较集中,所以前期每一集拍摄的内容对周且听而言都格外轻松。
距离昨晚的醉酒事件过去还不到十个小时,剧组的员工们都还清晰记得,见当事人清清爽爽赶到片场后自然全部想了起来。
周且听本人没有任何架子,也不是高傲的人,距离正式开拍还有段时间,一些小年轻们走过路过就会打趣两句,就连上妆时昨晚没在场而是听了转播的塞纳都十分好奇地提了一句。
“你皮肤确实不错啊,宿醉都看不出什么需要遮瑕的地方,黑眼圈也没有。”塞纳一边抹着发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听说昨晚你们喝了不少酒啊,道具组有好几个小伙子都喝趴下了,差点翘班。”
周且听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塞纳还想再说什么,另一个化妆师突然凑过来跟她耳语了几句,周且听看她脸色有些微的变化,又听不清那几句话到底说了什么,顿时好奇起来,那一双一直半合的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
那个化妆师说完就转身走开,留下塞纳有些心不在焉地打理周且听的短发。
周且听看了又看,可塞纳眼睛一直盯着那几撮头发,完全不理会他,最终周先生还是没忍住,尽量平淡地开口道:“怎么了?”
塞纳倒是很惊奇周且听会关心别人的闲事,“啊?你说刚才敏敏么?”她边说边向后一指,得到周且听点头确认后讪笑了两声,语气中莫明带着点尴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可能要加快点速度为你上妆了,手头临时多了件活儿。”
周且听目不转睛看着镜子里的塞纳,一言不发,然而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我想知道告诉我好不好!”
化妆师看到这双奇怪的狗狗眼后有一瞬间的僵硬。
“……呃,确实没什么,就是要给朱殊多上一点妆而已。哎,不是每一个演员都像你一样皮肤的底子和恢复力都这么好,女人嘛,爆个痘有个黑眼圈都是常有的事。”塞纳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末了仿佛加重自己说话的可信度一样补充道,“就是那个……内分泌失调。”
这话已经说得越来越暧昧私巃密了,周且听闻言也是眨眨眼睛抖擞了一小下,不再利用眼神追问。
不过他脑补了一下那个花瓶满脸痘痘皮肤暗黄色素沉着的模样,顿时觉得还不如打碎了的好,简直就是烧制过程中的残次品,手工艺品中的车祸事故。
化妆完毕,周且听乖乖走出化妆间随意挑了把放置在拍摄场地外围的椅子坐下。
不多时,片场入口处传来小小的骚巃动,裴冀来了。
剧组顿时又暗搓搓地热闹起来。
裴冀不像周且听习惯喝酒与宿醉,他那副有些憔悴蜡黄的样子倒非常符合今天凌晨留给大家的醉鬼形象。
然而看着周遭窃窃私语的人群,裴冀只觉得头大。
他昨天真的没想到会喝大发,可是他看周且听一杯一杯眼都不带眨地喝酒,再加上那句“你喝不过我”以及当时昏暗迷蒙的灯光氛围,简直彻底激起了他的好斗因子。黄的不够换白的,五颜六色喝了个遍。要知道酒混着喝最容易醉,他本身又不是周且听那样千杯不醉的体质,等反应过来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最后直接断片,再清醒的时候已经在自家床巃上躺着了,旁边坐着苦瓜脸的助理,身上的衣服还没换,酒味那叫一个冲。
他本人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头痛欲裂,一想起来过不了几个小时还要拍戏更是想要继续醉死过去。
然而让他真正想旷工的,是助理干瘪瘪苦哈哈告诉自己的呕吐事件。
他确认了无数遍,简直要变成复读机,最后把助理逼到发飙的边缘才渐渐接受他吐了周且听一身的事实。
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裴冀疲惫地撑着额角,只觉得胸口突突的,血管都抽巃搐着。好不容易跟人家刷起来的那么一丢丢好感,现在一键,哦不,一吐清零了。
裴冀堪堪挂上一个微笑跟众人打招呼,一点点蹭到化妆间门口,却在途中遇上了周且听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半垂眼睑望过来的目光。
笑脸顿时变了模样,皮还在强撑,肉已经崩溃了。
数不清有多少双眼睛都偷偷盯着他们这一方小天地,裴冀感觉头皮发麻,看着眼前这么一位明显等着他先开口的主儿更是觉得日子难过。
“早安啊。”影帝不是白叫的,笑脸是绝对可以挤出来的,当然美观度要另谈。
周且听继续保持着这个诡异而妖巃娆的姿势,从喉咙里滚出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嗯”。
他这什么反应!?裴冀内心瞬间已经模拟出小剧场来了,大幕拉开,纸片人某且自信地坐在椅子上作公主样修指甲,纸片人某冀从一侧慢吞吞登场。某且态度高傲又矜持,得意而恶劣,放肆且不羁,拿指甲当艺术品来修来修去,咯咯哒的笑声响彻整个小剧场。某冀不仅憋屈而且理亏,作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状,然而某且欺人太甚,某冀狗急跳墙,兔急咬人,从身后变魔术般掏出一把油锤,对着咯咯哒的某且一顿代表正义之敲敲敲,某且瞬间由二维变一维咯咯哒变成了wtf。
影帝这厢脑内丰富,周先生却是稳如泰山,心如止水。
“看来你也要让塞纳多下功夫了。”周且听幽幽道。
某且瞬间被敲得灰飞烟灭,死而后已。
裴冀不愧是从小身经百战的世家出身,此时依旧还能笑答:“我有御用化妆师,不用塞纳。”
周且听闻言继续从喉咙里滚单音节出来,“嗯~”紧接着继续手托下巴口齿不清道,“为什么,塞纳不好么?”
“……”
化妆间里忙成狗的塞纳:关我毛事……老娘这枪躺得简直润物细无声。
吕品在一旁听这诡异的对话只觉得毛都炸起来了,方才自家艺人一直一言不发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的时候他就觉得准没好事,之后听他问什么“你觉得裴冀这个人是不是从小就会随机应变临危不乱”这种极其危险诡异且长度明显超出平时对话的问题,吕品更加肯定了自己直觉的准确性。今天凌晨坐车去裴冀家的时候就看见他抱着平板仔细研究人家小时候的照片,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看来,他家周先生敢情是憋着坏主意要调戏人家影帝。
吕品其实已经习惯了周且听时不时犯抽一样的恶趣味,平时欺负调戏自己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什么让他觉得裴冀这个人也可以划到“可欺负可调戏”的范畴里了?!
然而他已然看到了周且听熊熊燃起的恶劣之光,身后一条狡猾的尾巴摇啊摇。
难得裴影帝还绷得住,依旧一脸和善可亲,“当然不是,我常年全国各地地东奔西跑,塞纳一个女孩子吃不消的。”
又是一声“嗯~”,听得裴老大心里小火苗烧啊烧,小剧场瞬间烧成了灰。
“……昨晚的事抱歉了啊,不过看你精神不错,没什么影响吧?”
周且听看着裴冀完美无瑕的笑脸,最终还是绷不住,叹了口气恢复了平日淡然的模样,“没事。”
裴冀闻言做出一副终于松了口气的模样,拍了拍周且听的肩膀撂下一句“有空我请客给你赔罪”就潇洒走进了化妆间。
周且听揉了揉略感酸痛的下巴,有些气馁。
影帝的道行果然要比小助理之流深厚太多。
闪身走进化妆间的裴老大同样揉了揉快要笑僵掉的腮帮子,心里也不知是解气还是愠怒。
英国萝卜可比看上去要有意思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