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在如今这境况之下恐怕难以成行,毕竟即便有人来了,也得先过上薛闲这关,几番耽搁下来,这人恐怕都等不到出这屋子就该硬了。
而后者简直天方夜谭,别人来救,他都不定能活,更何况只有他自己呢,这么耗下去,他必死无疑,哪里还有命?除非……
除非他找到了某种法子,能帮自己再多续一段命。
薛闲脸色一沉:恐怕还真是在打续命的主意。
各人各命,既然快把自己作上黄泉了,就不可能平白多接上一段。所谓的续命,一般不过两种,一种是换命,一种是绑命。前者之意,在于利用各种法子将别人的命同自己交换,终归还是要一个活一个死。而后者,则是将自己的命绑在另一人身上,同生同死。
乍一听,前者更为阴邪一些,后者似乎并无害处。可实际上不过是绕了个弯子,前者是以寿填寿,后者是以福禄填寿。一个是分了寿命,另一个分了福禄不说,还转移了祸端,兴许还有旁的害处。
是以两种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既然打的是续命的主意,总得有个被换命或被绑命的人。
这正合了方才这杂碎颠三倒四的乱语——少了一个,还有三个呢。
想起这个,薛闲几乎黑云罩顶。
他是个不爱欠人人情的,这种性子算来有好有坏,好的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清清楚楚一身无债,从不亏欠于人也从不与人多有纠缠和瓜葛。坏的是,没有瓜葛往来,自然没有真正亲近之人。
当然,这在寻常人看来才算个弊事,就他自己而言,这样最为自在。
但不论是否真的亲近,陆廿七和石头张都是他带来的,这种时候总也能算上一句“自己人”,更别说还有玄悯。
当着他的面,打他身边人的主意……这恐怕是真不想活了。
薛闲双眸一动,想起他从心魔中脱身的瞬间所听见的声音——那是一种类似于轻质滚珠掉落在地的声音,较之金银玛瑙珠子要轻得多,且没那样脆……
那很可能是续命的关键。
此时时间紧迫,他也没那样好的耐心慢慢等那杂碎自己想通说出来。
他想起当初石头张所说的,这人将他带去一座山间,看着他雕了七把石锁以及两头镇墓兽……
“我问你,你可知道卧龙县江心有个坟头岛?那岛下有间墓室,墓室三百多荒魂不得安息。”薛闲再度将那人钳了起来,冷冷道,“你猜那些被镇的人若是看见你,能不能认得你?”
咳喘中的男人身体蓦地蜷缩了一下,似乎将死未死之时,对自己造的孽有种本能的畏惧。
他重重喘了几声,不知想起了什么,用近乎微弱的声音道:“我……”
“现在想说了?抱歉,我又没那耐心听了。”薛闲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歪了头道,“我只是确认一番,怎么才能让你承受点报应。”
说完,他垂着的那只手手掌一翻,一把被划了名字的铁片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被镇的冤魂怨气深重,即便安置了尸骨,没个十年八年也消不干净,尤其是……见了仇人的时候。”
他放轻了声音,又屈起食指虚空一弹。垂死的男人额心命宫处便多了一道弹出的红痕,他仿若回光返照般清醒起来,就好像他又能活了似的。
“受罪,还是得醒着受。”说完,薛闲抬手一洒,那些铁片便落在了那男人身上。
明明是一些拇指大的薄薄铁片,被薛闲捞回来的这些加起来拢共不过二三十枚,掸一掸便掉了。可那男人却好似承受了五岳压顶般的力道,整个人僵硬地贴着地,挣扎了数番却丝毫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