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彦莹指了指地上的小笋子:“还收几日,咱们就停手。”
“还要收?够坛子装吗?这些坛子有些贵。”二花皱了皱眉头:“咱们不会又要去买坛子了吧?你哪有这么多银子?”
“现在暂时不用买。”彦莹笑了笑:“多出的小笋子,我便不做酸笋了,赶着这几天日头好,晒了做笋干,到时候想做酸笋,也可以拿笋干做,而且这笋干,还有另外的妙用呢。”彦莹笑了笑,前世她就吃过由小笋子晒制的笋干炒的菜,实在是好吃。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原料做成的,问了下老板才知道是小笋子晾晒以后得的。
那个老板当时对她说,因着小笋子不如冬笋肉厚,所以没人会将它晾晒成笋干,他只不过是新奇好玩才试了试,结果没想到这般美味。后来彦莹去的地方多了,她才知道其实并不是没有人将小笋子做成干笋,只是各地风俗不同而已,有一种东西叫糯佑,比酸笋更容易长期保存,将小笋子晒干,煮熟以后,又用油煨着,将油沥干收好,吃的时候取出来,加些盐与辣椒粉儿,再用沸水像泡茶般冲泡。
得了启发,彦莹在自家农庄上也制造了各种小笋子的产品,酸笋、笋干、糯佑,她还试着将小笋子晾晒成笋干入菜,与那些菌子木耳一道,用红油煨制成罐头,没想到味道很是爽口,大受欢迎。
中国人自古以来讲究吃喝,不少东西只要肯花心思去做,不怕没有销路。小笋子多了她并不怕,只是怕自己得银子不太够,明日要是上山挖小笋子的人更多一些,她手中的银子恐怕就只够收一日了。想着简亦非对她说过,如意酒楼生意火爆,想来这两日便该来自己家里问着要酸笋了。
“三姐,你在想什么?”六花拉了拉彦莹的手:“要是你愁银子不够,可以去问简大哥借,他上回说好要帮你的。”
彦莹蹲下身子,摸了摸六花的头发,嘻嘻一笑:“你放心,三姐自然知道!”这小家伙真是有天分,竟然马上想到去借贷这法子了。向简亦非借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彦莹觉得他的银子可能不多,向他借还不如向许宜轩借呢。相比简亦非,许宜轩的银子来得容易,而且财力更雄厚些,与其欠两个人的人情,不如欠一个的就好。
肖老大扛着锄头从外边回来,见着自家坪里一地的小笋子,也吓得瞪着眼睛做不了声。低头翻了翻那些小笋子,好半日才呐呐的说:“这些……花了多少银子?”
“不到二两。”彦莹笑着看了看肖老大:“阿爹,你别哆嗦,这些做了出来,可能卖上几十两,上百两呢。”她笑着将小笋子抱到木盆里头,开始细致的洗了起来,她要赶着这些小笋子最新鲜的时候,擦了盐与辣椒收坛子。
彦莹做出的酸笋,与一般的坛子菜有些不同,她先将小笋子切成细丝,清水漂洗,然后便放到坛子里去存坛,但是她的小笋子却放了盐与辣椒,收坛子时还加了少许黄酒,所以在打开坛盖的时候会格外香。
这是前世她久经摸索才发现的小窍门,有时候就只要一丁点的变动,整样东西的风味就会不同。彦莹采用黄酒来收坛,主要是看中了这黄酒口味醇和,而且酒精浓度低,入菜刚刚好,不会让人产生不良反应。
肖老大站在盆子旁边看了一阵,见着彦莹脑袋都没有抬,衣袖高高挽起,露出了一双雪白纤细的手,盆子里头小笋子一条条的在招摇,就如河底的水草一般。“三花,你悠着点!二两银子哩!”
他起早贪黑到外头去打一个月短工,也就能攒下二两银子,有时候二两银子都还赚不到,三花这般用钱散漫,怎么能行!肖老大的眉头攒在一处,望着彦莹黑亮亮的头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
彦莹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看了肖老大一眼:“阿爹,你莫担心,我自然有划算。”
清亮亮的水洗涤着嫩绿色的小笋子,下边那一截是淡淡的黄色,彦莹将洗好的小笋子放到旁边的木桶里头,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她知道肖老大的担心,可真要做大事,怎么能前怕狼后怕虎?才二两银子肖老大便吓成了这模样,以后自己要是赚得多,花得也多,那他不是会双腿打颤?
六花拉了肖老大的手就往屋子里头走:“阿爹,你干活累了,赶紧歇息着去!”
彦莹看了一眼六花,小丫头鬼精鬼灵的,她也不开口替自己说话了,只是拉着肖老大进去休息,及时转移了肖老大的注意力。等着如意酒楼又来送银子的时候,肖老大自然就不会再说了,彦莹微微一笑,低头继续洗起小笋子来,明日,如意酒楼就该来接酸笋了。
夜晚,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春虫在低低的吟唱。
屋子角似乎有一只金铃子,过了一阵子,便扑扇着翅膀唱起歌来。肖老大只觉得全身不得劲,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珠子瞪着门缝里漏进来的月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咋啦?”肖大娘躺在旁边,伸出手来,轻轻的将七花搂在了怀里:“睡不着?被这虫子吵了?”
“不关虫子的事儿。”肖老大愣愣的望着那银色的一线月光,好半晌才低声说:“三花,咋就越来越走了样子?”
肖大娘沉默了一番,低声道:“她或许本来就有这么机灵,早些年只是被咱们压抑着,从山上掉下来以后,她原本有的那些机灵,都回来了。毕竟她不是……”
话音还没有落,肖老大就厉声喝止了她:“咋就说起这些话来了?三花是咱们的娃儿,自然要和咱们一样呐!现在她变得越来越不同了,我这心里头就担心。”
肖大娘没有吱声,只是默默的看着黑色的屋顶,心里头百味陈杂,十四年前的晚上,她刚刚生了娃儿,风雨交加,接生婆在一旁的惊叫声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这孩子……咋就没气了呐!”
眼泪从肖大娘的眼角低落了下来,她的心忽然间就幽幽的痛了,一种说不出的痛苦让她低低的喊出了那个名字:“三花……三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