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无所顾忌,钱氏却不敢,她从丈夫那里几番听说顾香生的厉害,知道对方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女子,但座席安排非她作主,她只能找着由头与顾香生搭话示好,不着痕迹撇开自己的干系。
“焦先生上回让外子转送于我的茶花,我一直悉心照料,今年开得也好,可我另外又买了几盆,花期却总是很短,不如您送的那一盆,您几时有空,能否莅临指点一番?”
顾香生对钱氏也很客气:“指点不敢当,嫂嫂若是得空,我便上门叨扰。”
钱氏笑道:“那可太好了!”
她顿了顿,又对崔氏笑道:“我与焦先生离得远,说话不方便,能否请崔娘子将焦先生的座席稍稍挪过来?”
崔氏心下不快,正欲说话,便见徐厚匆匆过来。
“娘子,郎君有请焦先生过去入席。”
崔氏的眉毛高高挑起:“男女有别,焦氏为女客,如何能与男子同堂并坐。”
徐厚心想您没来之前,焦娘子都不知道与郎君宋司马他们同堂并坐过多少回了,现在再来追究,会不会晚了一些?
他眼珠转了转,带上为难之色:“可这是郎君之命,小的也不敢违逆……”
崔氏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样当众打脸,弄得下不了台。
她脸上火辣辣的,仿佛都能感觉到旁人看好戏的眼光了。
“你去回了使君,就说焦氏既非命妇,又无家人在邵州任官,不宜抛头露面,多见外男,以免妨碍名声。”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勉力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这下子,在场女眷如何还不知道使君娘子瞧不上焦氏?俱都望向顾香生,也有的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暗暗存了看好戏的心思。
钱氏想打圆场,那头顾香生却已起身:“多谢崔娘子回护关心,只是我方才正好身体有些不适,久坐唯恐失礼,只得就此告辞,先行离席,还请主人家恕罪则个。”
说罢既不应徐澈的召,也不管崔氏的回答,施施然就走,竟是潇洒得很,令人目瞪口呆。
崔氏看着她的背影,还想出声呵斥,却被青芫使劲一拉袖子,拼命暗示摇头,只得将满腔怒火勉强压下,强自忍到筵席结束,曲终人散,方才怒气冲冲地去找徐澈。
“娘子,娘子,您先冷静些再说!”青芫追在她后面,却已经阻止不了崔氏,后者找到徐澈,两人直接大吵一架,又是不欢而散。
好不容易方才有点起色的关系,伴随着这一次争吵,完全荡然无存。
当晚,徐澈又宿在书房,而崔氏则用剪子死命剪着自己手里头的单衣,很快便将那件单衣剪得面目全非。
而那原本是为徐澈准备的。
“娘子,您别这样!”青芫急得团团转。
“我对他千般好,也比不上那女人的一根毫毛!”崔氏满面泪痕,“我也真是犯贱,为他裁什么衣裳,办什么宴会呢,现在好了,全邵州城的人都知道焦氏落我面子,给我脸色看,都知道我这堂堂刺史之妻,还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娘子,您快放下剪子,仔细伤了手!”看她这样,青芫也很难受,又不知从何劝起,“您,您听我说,我曾仔细查过,发现焦氏这人,着实有些古怪!”
崔氏冷笑:“她都能让徐澈神魂颠倒了,可不是古怪么,若不是会*术,那就是狐媚变的!”
青芫哎的一声:“婢子说的不是这个,是她的来历有古怪!”
☆、第109章
听见这话,崔氏不由一愣,也顾不上伤心愤怒了:“怎么说?”
青芫:“先时婢子曾找徐厚闲聊,听徐厚说私下没人的时候,郎君称呼焦氏为阿隐。”
崔氏闷哼:“好不亲热,竟连小名也知道了,若说他们没有私情,怕是鬼都不信!”
青芫:“娘子且听婢子继续说,焦氏的闺名单一个芫字,正好与我同名,若有个小名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徐厚说,上回焦氏携一个年轻郎君到刺史府来作客,他亲耳听见那郎君喊焦氏为香生姐姐。”
崔氏蹙眉:“怎的又多一个名字?”
青芫:“可不是?婢子也觉得奇怪,便私底下去打听,发现那年轻郎君像是齐国人,两三天前就走了,身份来历似乎也有些蹊跷,再多的却不晓得了。”
崔氏起身来回走动,嘴里念念有词:“焦芫,阿隐,香生姐姐……”
青芫的脑子倒比她灵光多了:“婢子想着,若郎君在邵州才认识了焦氏,当时娘子又不在邵州,以郎君的身份地位,想要收用焦氏,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弄得暧昧不清,观郎君对那焦氏的行止,似乎有几分旧情,几分尊敬,二人关系,绝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听她将焦氏和徐澈的关系描绘得如此亲密,崔氏心头不舒服极了,忍不住撇撇嘴:“你到底想说什么?”
青芫:“我想说的是,郎君曾在魏国为质,会不会早在魏国就认识了焦氏?”
崔氏心中一动,越想越有可能,她也不是瞎子,女人的直觉最为灵敏,从徐澈对顾香生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来看,若说两人没一点过往,打死她都不信。
“这么说,那个焦氏会是魏国人,她也不一定姓焦。”
青芫点点头:“对,婢子正是这个意思,咱们不妨仔细查问一番。”
崔氏皱眉:“可就算问出来,又有什么用,那焦氏是不是魏国人,跟咱们有何关系?”
青芫:“焦氏从魏国来到南平,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往,也不想别人知道她的来历,所以才会隐姓埋名。”
崔氏彻底明白了,她腾地起身:“不错,若能知道她的来历,我们再以此要挟,迫她主动离开邵州,这就一了百了了!”
青芫:“婢子正是这个意思,不过纸包不住火,我怕郎君知道了之后会迁怒娘子……”
崔氏冷笑:“怕什么,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到时候要走也是她自己走,谁也强迫不了,他能拿我怎么样!”
顿了顿,又对青芫道:“不过你私下打听的时候,还是要隐秘些的好,别被徐澈发现了。”
青芫:“娘子放心,婢子省得。”
若说忠心,青芫果真是一等一的,她本是崔家的奴婢,陪着崔氏一并嫁入徐家,办事能力极强,崔氏也对她推心置腹,许多事情都离不开她。主仆二人定计之后,青芫便开始着手调查,先是从焦氏来邵州的时间查起,很容易就问到她是从席家村过来的。
席家村连接的山路通往玉潭镇,玉潭镇则是魏国的边境小镇,如果焦氏不是在席家村凭空出现,那么她就的确是从魏国来的。
徐澈在魏国为质时,基本就没离开过魏国京城,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那么他就算认识焦氏,应该也是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也就是说,焦氏很有可能是魏国京城人,而且还出身不低,否则又何必隐姓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