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权缓缓点了点头,他用力握紧衣袖边,起身深深行了一礼,“王爷求您救出孙晖。”他虽为朝堂重臣却无权向皇上直言,亦只能求助王爷,但王爷得知他的私心后怕是对他大为失望。
“孙晖身为盗匪首领,带领一帮匪众烧杀抢掠,公然与朝廷官兵作对,你要如何救出他。”翎霖不禁重声说道。
“孙晖曾参加科举,虽未入殿试但亦考取了较好的成绩,若这般文武全才的人被囚禁在牢房中岂不可惜。他占山为王也是被局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周权望孙晖的才能可为他免罪,但朝堂中能者比比皆是,他也只能夸大其词了。
“你倒是很会为他开脱,可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人又该如何办?”翎霖冷声道,眉眼间略有一丝淡淡的寒意。
“我将孙晖近五年来所犯下的案件整理成册,请王爷过目。”周权从袖中掏出一本微厚的书册,他连夜整理在宣纸上,不曾停歇过只为了能为孙晖博得一线生机。
翎霖伸手接过书卷,不经意看见周权白皙掌心间的一片红肿,他抬头见周权眼帘下浓浓的青灰,怒意稍缓了几分,“你当真对他动了心思?”他本是不曾相信外人的传闻,但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
周权眼中一片茫然,他亦不知自己对孙晖是何意,但只感觉孙晖对他很重要,他不忍心看着孙晖受苦。
“孙晖只是一介乡野出身的盗匪,纵然你极力掩盖亦抹不去他的过去,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翎霖轻叹了口气,周权怕是早已深陷其中而不自知,“你出身书香门第,周大人绝不会应允一个匪盗进入周府。”
“我会想清此事给您一个交代。”周权缓缓开口道,但他已决意将孙晖救出,此后发生何事他都绝不会对孙晖置之不理,付出如何的代价他亦甘愿承受。
“我不需要你给我交代。”翎霖微摇了摇头,许是周权还未想清心中的感情,孙晖甘愿为周权孕育子嗣,怕是早已动了真情,而若当真到了局势紧迫的那一天,周权又会如何做,是放弃吗,恐怕对孙晖的伤害更深。
翎霖抬手翻开书卷,匆匆扫过卷面上的小字,秀眉微蹙神情颇有些凝重。
“王爷,我将案件的经过如实写上了,未曾隐瞒过半句。”周权见翎霖久久未开口,心间不禁有些焦急夹杂着一丝紧张。案件已是事实,但重在王爷面圣时的言语,或许能免去孙晖的罪行。
“明日我会前去刑部一趟。”翎霖合上卷页,微点了点头,一本厚书卷密麻的小字,孙晖犯下的案件可谓不少,他必须要好好想一想了,若光明正大的向皇上提及,恐会让他人挑出漏洞。
“王爷望您能尽快向皇上提及此事。”周权恳求的看着翎霖,他曾在牢房中答应过孙晖不日后将他接出,如今看来怕是有些困难,“孙晖曾受过内伤身体虚弱异常,现又有了身孕,不能再留在阴冷的牢房中了。”
周权微微低下头,眼中滑过一抹暗伤,他不曾得知此事,否则他绝不会用迷倒孙晖硬让官兵闯入龙虎山中。若那时他与孙晖好好商谈,亦不会到现在的地步,周权心间溢出一丝悔意,可惜当时他除了待孙晖满满的厌恶,再无其他了。
“我知晓此事甚为困难,但我愿以性命担保孙晖的品性,他生性淳厚绝非极恶之徒。”周权深深俯下身,孙晖连日高烧不退亦不能在等下去了,他必须要尽快待孙晖回府。
“周家为氏族大家,忠心为朝堂如何承担得起这等罪过。”翎霖大声斥道,若稍出差错触怒龙颜,周家便就此毁了。
“是我草率了。”但唯有此法能救出孙晖,他必须要尽力一试。
“你可向孙晖提及过此事。”翎霖看向周权,若孙晖不愿入仕,他们皆要承担欺君之罪。
周权微摇了摇头,他本是想稍加提及几句,但看着孙晖溢满倦意的面容,亦未在多言,“王爷不必过多忧虑,我会让孙晖答应的。”就算孙晖不情愿,但为了那些关在牢房中的下属,亦会勉强应下。
翎霖放下衣袖,双眸略有些深沉,此事绝非周权想象的那般简单,纵然孙晖能顺利走出牢房,他在山林中性子散漫惯了,又如何应对朝中官员,他们得知孙晖的出身,难免会暗中陷害他。
“王爷,孙晖未曾想过与朝堂作对,书卷上的文字皆是他亲口所言,望您能相信我。”周权恳切的说。
“你先回去吧,我会细细考虑此事,两日后必给你一个答复。”翎霖看着周权略有些急切的神情,他不敢向周权保证什么,皇上年事已高恐禁不住耳边风,而林将军亦不会让孙晖顺利走出牢房。
周权咽下口中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这几天你不必再去牢房了,我自会让暗卫好好照看孙晖。”翎霖沉声道,周权频繁踏入牢房恐怕早已引人耳目了,不知情者或许以为周权向孙晖逼问什么隐情。
“王爷。”周权不禁急声道,他无法缓解孙晖的痛楚,只能陪在他身侧,而如今他不能踏入牢房中又如何放得下心。
“我知道你担心他的伤势,恨不得日日留在他身边照顾,过了这几日你便可以天天服侍他。”翎霖不知那短暂的时日周权被囚禁在孙晖身侧是如何生情的。
“谢王爷。”周权面上溢出一丝喜色,王爷一向言出必行,如今看来孙晖必然能得救了。
翎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平坦的腹部,他有了孩子后心性软了一些,对孙晖有几分同情,若换做以往,在应对二皇子的当下之急,他绝不会冒然救出孙晖,在众人面前留有破绽。
“我先退下了。”周权转身走出房门,他刚思索着让厨房做些软糯的粥带去牢房中,忽然忆起王爷的话面上有些为难,罢了,今日再去最后一次吧,看不到孙晖的面容,心间总是异常不安。
“回去好好休息,勿要再彻夜不眠。”翎霖翻开桌边的书卷细细翻阅,短短几日便理成一册,恐怕周权一直没有休息过吧。
看着周权眼中的坚决,翎霖不曾劝他放弃过,但即使将孙晖从牢房中救出,他们今后的道路仍异常艰难。
☆、第 62 章
第62章
一缕晨曦的阳光映在嫩绿的叶片间,晶莹剔透的露珠顺着清晰的叶脉缓缓滴落而下,消失在了泥土之中。枝叶随风摇曳,地上映下了片片光斑,温暖而明亮,似驱逐了夜间的寒意。
府门外走来一道颀长的身影,宽大的袖袍略显身姿单薄,如瀑的发丝束在玉冠之下,缕缕青丝随风飘拂。白皙若玉琢般的面容冷若冰霜,黛眉微微蹙起,眼眸间溢满了寒意。
一旁的侍卫俯身打开大门,谦茗抬步迈入门槛,腰间的玉佩隐在娟绣繁复的衣带之下。
站在走廊间的蔡逊看见谦茗的身影,上前走了几步低头行礼,“殿下。”一身淡色的长衫,及腰乌发松松束起,面颊隐隐透着一丝苍白,愈加有几分病态的柔弱,似是在房间中休养了多日的缘故,掩在衣领下的肌肤异常细腻柔滑。
谦茗看着蔡逊清秀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惊喜,寒意散去了几分,“你是在等我回府吗?”
蔡逊似稍点了点头,“您昨夜留在皇城中迟迟未归,府中人都很担心您的安危。”若不是看管家焦急的神色,他尚不知晓谦茗夜宿在皇城。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谦茗看着蔡逊面上的一抹担忧,眉眼柔和了几分,他伸手握住了蔡逊隐在衣袖下的指尖。
蔡逊微有些退却,但仍顺从的走近了谦茗。
“怎么这么冷,你是不是一直站在房门外等待。”谦茗抚着冰凉的指间不禁握紧了掌心。
“你身体还未痊愈,日后不许在夜间久站,”谦茗蹙眉道,他忆起刚刚看见蔡逊平和的面容,心间溢出一丝暖意,胸肺间的闷塞似全然消退了,他实有些期望蔡逊能日日站在府门等待他,“若你要走出房间记得多批件衣衫。”
蔡逊点了点头,心中的想法不觉脱口而出,“您昨日夜宿在宫中是因何事?”他记得谦茗对皇城有些厌恶,大半时间皆留在府中,不曾在皇宫多留一刻。而昨日管家的面色着实有些吓人,殿下身份尊贵,留在皇城不更应安稳无忧吗。
蔡逊抬头看见谦茗略有些寒意的双眸,才知他越距了,许是最近殿下待他太过温和,他甚至一时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蔡逊忙低头道,“对不起,是我逾越了,求殿下责罚。”
“无事,”谦茗伸手扶起蔡逊的肩边,“昨日有些急事,我看天色已晚便没有赶回府中。”或许他应该派侍从回府传信,免得让府中人这般担心他。
“日后我都不会回来得太迟。”谦茗轻拍了拍蔡逊的掌心。
桃芊端着托盘走向不远处的房门,她看见蔡逊单薄的身影,不禁开口急声道,“公子,你怎么不批件衣衫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