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厉害,这是我真心诚意的感觉。第一次认识到这个时代,这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吸血鬼商人手里拥有多少的决策力。
不过船不沉真是无事一身轻,接下来开始锻炼身体,系统恢复肢体的掌控力。我可不想落后太远,这个时代的现代舞蹈天才层出不穷。创始人伊莎多拉,大师级的魏格曼,现代舞继承者尼金斯基,还有我喜爱的舞蹈大师玛莎葛兰姆。一想到以后能跟他们站在同一个时代里,为现代舞奠基做出自己的努力,就由衷地感动起来。
终于将那盘可怕的国王早餐吃完,我发现卡尔几乎什么都没有吃,他好像是特意坐在这里盯着我吃饭,跟个反恐监视器差不多。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是觉得我吃得不够多,让我怀疑他这么迫不及待地将我喂胖有什么目的。
吃完饭我还是没有看到露丝,难道不成昨晚他们起冲突后卡尔将她扔海里了?我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扔到一边去,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看卡尔办公。他并不像是那些老牌绅士那样将三件套穿得规规矩矩,而是外套披到椅子背上,衬衫的扣子解开几颗,露出里面花俏的内领巾。袖子往上挽起拿着笔,开始翻阅摊开在圆桌上的纸张。台灯开着,虽然白昼的光线并不需要这点晕黄的光线。
我发呆地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也不是长得那么面目可憎,毕竟他让船减速了。
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他专注的表情有点扭曲,虽然他非常想继续集中精神,但是从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可以观察得出结论,他精神涣散,并且开始无法将目光专注在工作上。
看来工作比吃喝玩乐枯燥乏味得多,还不到一个钟头他就看不下去。没吃过苦的富二代,他爸爸一定比他努力得多。
卡尔试了几次,最后泄愤地将笔砸到桌子上,当然他很快就发现这个举动很粗鲁,这让他快速地看了我一眼,担心我看他的笑话。
我面无表情,表示他更凶残的样子都看过,这点小暴躁完全不是问题。
“坐在这里是有点无聊,你想要做点什么吗?”他重新将笔捡起来,夹在手指间,一个烟民的本能拿笔方式。
我沉默了几秒,才试着点头,这么发呆看着他,真的很无聊。
“你喜欢什么,我让人拿来给你玩。”卡尔换个坐姿,身体往后靠轻松地双腿交叠,笑容亲切地对我说。
“我想练舞。”睡好觉吃完饭,我感觉身体现在体力还不错,不想浪费时间坐着让身体荒废。
“练舞?不,我让人给你拿些书,你认识字吗?”卡尔直接否认我的话,仿佛他的问话只是客气,然后直接就要帮我决定娱乐方式。
“我说不认识你就让我练舞?”我怀疑地看着他。如果他说是,我会立刻将法语英语外加中文忘光,马上变成文盲。
“我可以教你识字,不然我教你看画,还有音乐鉴赏。”卡尔自信满满地用笔戳着自己的工作文件,也不怕将百八十万戳没了。
将毕加索踩在脚下踩成几段的家伙,我可不敢让他教我看画,还有音乐鉴赏?这玩意真不需要他来教。
所以我又试着跟他沟通,“我不会打扰你,我会到甲板那里练习,你可以专心工作。”
“先学习一些基本的词语好吧,这对你有好处。”卡尔听而不闻,可怕的自言自语帮人决定未来的毛病又发作了,“下船我会为你请老师,你需要这些。”
我耐着性子跟他沟通,“我想不需要这些,我不会打扰到你。”
“或者我先让人给你送些食物,你喜欢茶吗?”他问是这么问,下一秒就自己决定,“你会喜欢。”
多么恐怖的自动屏蔽本领,我试着说:“我自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你不用为我决定。”
“要不我教你下棋。”
要是有盘棋去真想糊他一脸,这货根本听不懂人话,任何跟他计划不符合的东西他通通都不听。我认命了,懒得跟他交流,哪个女人受得了这种男人。头痛地用手抚摸额头,我还是继续发呆吧。
可能是我的样子颓废得太明显,卡尔有些讪讪地停止自己的念叨,他试着让笔不要老是戳那些文件,改为慢吞吞地画线。画几条线就不明显地看我一眼,我被他看到背后起一层寒毛。这跟我上台表演时观众的眼光不一样,很黏糊,感觉跟痴男怨女的那种抑郁症的感觉一样。
他就不能正常点吗?
被他看到受不了,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身后那货立刻站起身,还提高声音质问:“你要去哪里?”
简直就是牢头,基本我走哪他都要跟着,这个年代的男人养情妇需要这么拼命吗?我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回头对他说:“我要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吗?”
卡尔被我的话噎到,他动作僵硬地坐回椅子上。我继续往前走,可还是能敏感地感受到身后那种有如实质化的视线,黏糊糊的,跟蜘蛛丝一样的颤栗感,很可怕。
好想弄个刷子什么的,将身体刷一遍,看能不能将这个家伙的视线给刷掉。
走到起居室的时候,早上的阳光从私人甲板那边一路铺进来,变成金色的毡毯。我看一眼身后,卡尔并没有跟上来。也是,他要是连女人上厕所都要跟,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心理变态。
自如地将鞋子脱掉,直接赤脚踩着满地阳光走到甲板上。然后开始一些简单的暖身运动,动作很慢,把握自己的呼吸。我听到自己的呼吸与甲板窗外海洋的气息融为一体,压肩,甩手,下腰。仿佛回到小时候的基础训练课,一丝不苟,你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骨头细微的响动。
我面对着窗户外的海洋,阳光照在脸孔上,温暖了我的眼睛与嘴唇。汗水从额头上滑落到下颌处,我无动于衷地将重心移到右脚,背脊伸展,自然地呼吸,左脚向上抬起,薰衣草色的裙摆顺着我的小腿往下滑,跟坠落的紫色花瓣一样。
在左脚过头的时候,右脚脚尖也跟着踮起,手臂肌肉放松地向上与抬起左脚形成呼应。这是一个美丽的舞蹈姿势,宽大的裙子也顺着这个动作而变成一个华丽的形状,如同怒放的花朵。
我不喜欢软绵只追求美感的动作,柔软的外壳下,坚韧的力量才是我所追求的东西。
仰头看着上面自然垂落的手指,我慢慢地收回动作,左脚重新回到地面上。然后放缓呼吸,打算休息一会再继续。结果视线余光瞄到旁边有人,眨掉眼睫毛上的汗水,我转头看到卡尔靠在甲板门边,他咬着下唇,用一种令人窒息的眼神凝视着我。
说实话,被一个只认识两三天的男人用这种目光看着,我只感觉到惊悚。
他的眼神带着某种病态的执着,而我根本不知道这种诡异的执着来自哪里,这种牢笼一样的目光真想让人戳瞎他。
用手拍一下裙子上的褶皱,估计露丝不会想要我穿过的裙子,我并不打算在卡尔那种阴森森的视线下继续练习,鬼知道他看到我露大腿又在意淫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现代舞?”卡尔并没有走过来,而是靠在门边,歪着头疑惑地问我。
“踮脚尖这个动作是芭蕾舞。”现代舞一开始就是从芭蕾舞中挣脱出来的,伊莎多拉脱掉芭蕾舞鞋的束缚,从此舞蹈界的革命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这不是芭蕾舞,你没有穿舞鞋,而且你看起来很轻松。”卡尔已经不接受我明显的忽悠,他走到甲板上,然后坐到藤椅上,用手扯一下旁边的绿色棕榈树。
真不知道这棵树哪里得罪你了。我觉得跟他解释舞蹈这玩意,他应该不会有兴趣,那些关于自由,梦想,信仰之类的玩意又不像钞票跟黄金那么惹人喜爱。最后我还是保守地告诉他,“现代舞跟芭蕾舞有些不同,它更多的不是追求美感,而是追求自身。比起整齐划一,它最需要的是你自己内心的感受。”
“内心感受?”卡尔果然一脸这是什么玩意的表情,当然他很快就收拾起那种明显的鄙视。“什么感受都可以?”
我不在乎业余时间帮人科普舞蹈常识,“愤怒,绝望,哀伤,喜悦,恨或者爱。所有的一切,只要是你有的,都能变成舞蹈。”
“听起来……”卡尔一脸听巫术普及的怪异感,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听起来很神奇,呵。”
这嘲讽的口气,这别扭的笑脸,就直说你看不起“杂耍”演员会死吗?
“那么你能表现出爱情吗?”卡尔突然忍不住问,他呼吸有些紧张,接着重复自己的问题,“你如果爱上一个男人的话,你会怎么表现?”
怎么表现?我忍不住思索起来,这种感情我更多的是通过别的途经来收集演化的,因为我从来没有为哪个男人动过心。我试着改变情绪,眼睛看着卡尔……看了大半天发现对着这家伙的脸没法入戏,只好将目光虚放在他身后,然后慢慢地寻找那种感情。
动作配合呼吸变成我的本能,我一步一步往前走,改变自己的身体韵律与形状,最终与背后的光线融为一体。如果我要表现自己爱上一个男人,那么我的眼神会跟着变得深情,我的手指会比水还要柔软,我的脚步将坚定不移地朝他走过去。
卡尔从椅子上站起来,似乎要迎接我,他眼光里的迫切让我觉得这段路途是那么漫长,导致他等了千万年都凝固成化石。
他将手伸过来,摸着我的脸颊,眼底的痴迷明显可见,甚至我有种错觉,跳舞的其实是他而不是我。然后他的脸慢慢接近,呼吸声加重,半垂下眼皮,地上我们的影子紧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