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起,陈随文几乎每天都要去徐大夫那里治疗,半个月后,头晕头痛的症状明显消失了,嗓子吞咽也顺利多了,视物重影的现象很少再出现,身上酸软无力的感觉都减轻了许多。陈随文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他觉得每天都跟过节一样,高朝就差拿着锣鼓来庆祝了。
国庆期间,徐大夫休息了三天,陈随文的治疗也暂时中止了。中医治疗讲究疗程,陈随文已经做完了两个疗程,现在中止一下影响并不大。
高朝知道陈随文在医院住久了憋得慌,便提议出去转转,陈随文也欣然应允,说正好想去逛街买衣服。于是便变成了陈随文领着高朝去买衣服,毕竟对于上海,陈随文要比高朝熟悉得多。
他们来的时候是炎炎夏日,不知不觉就在这边待了快两个月了,暑去秋来,当时带来的短衣已经有点扛不住秋风的萧瑟了,白天不觉得,早晚确实有点凉了。陈随文看着高朝整天穿着短袖跑来跑去的,怕他着凉,叫他去买件衣服也不愿意去,趁着国庆不用治疗,便陪他去逛逛。
高朝是最不爱逛街的,所以他的衣服是翻来覆去地穿,穿到实在不能穿了,再去买一批回来,又反反复复地穿,穿坏了为止,没有穿衣打扮的理念,更没有换季添衣的概念,如果不是认识了陈随文,他估计永远也不会注重到自己的穿着上去。
对于陈随文提议去逛街买衣服,高朝还有点迟疑:“买衣服就算了吧,回头上淘宝买几件就好了,咱们今天出去玩。”
陈随文说:“今天到处都是人,外滩肯定都挤满了。淘宝买衣服又不能试,退换又麻烦,还是去实体店买好了,我帮你参谋。我也要买两件衣服,天气凉了,没带长袖。”
高朝说出自己的考虑:“主要是我觉得逛街挺累人的,我怕你累着。”
“没事,我最近不是好多了吗,还没出去实践一下,今天去看看治疗效果怎样。”陈随文信心满满,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健康的正常人了。
高朝见他兴致勃勃,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好吧,你帮我选衣服。”
“好,我帮你参谋。”陈随文兴致勃勃,之前他身体不好,对任何事情都兴趣缺缺,如今身体好了,他的兴趣又都回来了,这种感觉真的非常好。
上海挺大,适合逛街的地方很多,陈随文一般都是去淮海路和徐家汇这些地方,因为有很多商场和品牌专卖店,风格多样,可选择的很多,碰上节假日活动折扣也很可观。陈随文并不是个特别讲究衣着的人,衣服并不多,但是他每一套衣服都是精心搭配过的,所以他对买衣服的态度是贵精不贵多,哪怕是贵一点,也绝对是值得的。
高朝的收入不低,但是穿衣品位跟他的收入非常不成正比,大概是成长环境的原因,他的衣服都不贵,一二十块的淘宝爆款也穿,几十块的专卖店打折款也穿,唯一贵一点的估计就是牛仔裤和外套。他以前说陈随文会过日子,其实真节俭的是他自己。当然,他也有不节俭的时候,比如玩游戏的时候,给游戏角色买装备那是很舍得的,给陈随文花钱的时候从来不皱眉的。
两人收拾一下出了门,一出门,高朝就后悔了:“不该今天出来的,全都是人。”公交车爆满,出租车拦不到,路上堵成了长龙,几乎寸步难行。
陈随文倒是很兴奋,他很久没有好好体验城市的拥堵了,自打病了之后,他不是宅在家里,就是住在医院,高朝一般不让他出门,出门的时候也都是挑人少的时段,因为怕堵车拥挤让他累着了。陈随文想起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突然惊觉高朝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他内心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个念头愈来愈强烈,几乎要把他的呼吸都夺过去了。会吗?会是那样吗?
高朝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陈随文没有跟上来,便回转身来拉他:“你怎么了?走啊,坐地铁去。”
陈随文怔怔地看着高朝,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感觉都快不是自己的了。高朝走了两步,发现手里拖着的这个人有点不对劲,回头看他:“你干嘛呢?又哪儿不舒服了?”
陈随文看着他不做声,高朝松开他的手,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陈随文还是没什么反应,高朝急了:“随文,随文,你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陈随文眨了几下眼,深呼吸了几口气,觉得口干舌燥,他舔了一下唇:“没有。”因为一直不说话,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沙哑的。
“没有就好,我还以为你又犯病了。”高朝松了口气,他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群,有不少年轻人都对着他们行注目礼,还有人偷偷拿着手机在偷拍他们,高朝视若无睹,只是说,“我觉得今天出去不太明智,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明天说不定人就少些了。”
陈随文摇头:“不用,咱们去坐地铁吧,走了。”说完带头往前走去,他强行按捺下去内心的激动,暗示自己要冷静,得好好分析观察一下才行,不能太莽撞了,说不定是自己会错情了。
上了地铁,也是拥挤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高朝还想给陈随文找个座位,陈随文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们站会儿就好,要不了多久的。”说完伸手抓住了拉环。
高朝双手抓住拉杆,低头对陈随文说:“你不用抓拉环了,扶着我就好。”
陈随文瞬间就想起了北京地铁上的时候,脸上一热,扭过脸去,不敢面对高朝。高朝腾出一只手,将他的一条胳膊抓起来,放到自己腰间圈起来:“你就这么扶着我,小心摔着。”
陈随文便一手抓着吊环,一手抓着高朝的衣服,隔着薄薄的面料,他的胳膊和手都能感受到高朝身上传来的热度,温暖而可靠。
地铁上人挤人,视线有限,除了身边的几个,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暧昧姿势,陈随文借着人群屏障的保护享受着这短暂的亲昵和甜蜜。
高朝的电话恰在这个时间响了起来,高朝低头对陈随文说:“帮我拿一下手机,在我前面裤袋里。”
陈随文松开抓吊环的右手,低头帮他将手机抽了出来,上面显示的名字是“爸爸”,陈随文突然觉得有股凉水兜头浇下,将他刚才的绮思全都给浇灭了,他将手机拿给高朝:“你爸的电话。”
高朝松开一只手,接过手机,接通,开始讲电话,陈随文听得懂浏阳话,他听见高朝说他没办法回去,人在上海,还有点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那边又说了什么,高朝说,这事不用他们操心,他自己会找。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陈随文看着高朝:“你家里让你回家?”
“嗯,我妈想我了,想让我回家看看。”高朝说。
陈随文觉得他还有些事没说,不过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这个电话将他之前那些激动和期盼打击得一干二净,是又怎样呢,高朝家里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那么传统的家庭,传宗接代的观念那么强烈,就算高朝愿意,他们怎么可能允许他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陈随文不由得黯然起来,算了,别多想了,本来也没有太多期待对不对,那就继续做好朋友。至少,没有人能够控制他的心,至少,他能够健健康康的,已经是上天厚爱了,人不要那么贪心。
高朝不知道陈随文的心思在短短的数分钟之内千回百转,本来已经敞开的心门又一下子被世俗的强风“嘭”地一声吹关上了。
第36章 男朋友
男人通常不爱陪女人逛街,因为他们觉得女人逛街太麻烦,看太多试太多,但就是不肯下决心买,有选择障碍症似的,神烦!其实嘛,男人如果不能有钱到让女人没有选择障碍症,或者女人花自己的钱让你陪着买东西,请你乖乖闭上嘴陪着走行么,人家不介意你的物质条件,只需要你的陪伴,这都做不到,那就干脆别交女朋友,总在一旁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女人看着你这样子,也神烦!
如果是两个男人一起逛街,这中间的不可调和性就少多了,喜欢逛街的男人很少,就算陈随文是个gay,对穿着比较讲究,他也不爱逛街,他买东西是有目的性的,通常只会逛几家店,到地儿之后直奔那些店,选衣、试衣,喜欢就买下,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
陈随文喜欢穿休闲装,除了非要穿正装的场合,一般都穿休闲装,现在他不上班,更不用买什么正装,高朝完全就是家里蹲,正装根本用不上,两人的服装需求出奇地一致,逛起来就省事多了。
大国庆的,商家都在搞促销活动,店里人头攒头,人几乎比衣服还多。高朝逛店不看衣服,只看着陈随文,跟在他身后随时准备保护他,以防他被人挤着了。
刚开始的时候陈随文还问高朝的意见,高朝基本上都说好,于是他干脆就自己说了算,他觉得好看的,就拿了给高朝去试。高朝顺从地去试衣服,两人都觉得好看,意见达成一致,就买下来。陈随文的衣服也是这么买的,他自己挑,换上让高朝帮忙参考一下,都觉得还行,就买下。这法子非常有效率,速战速决地各买了两套衣服,其中还有一套款式一样,颜色略有差异的衣服,是高朝坚持让陈随文买的,暗搓搓想着这就是情侣装了。陈随文自然也是乐意的,他对高朝的反应有些儿甜蜜,又有些儿心酸,他告诉自己,只看当下,不问将来,过好现在的每一刻,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幸福。
高朝看看收获,说:“差不多了吧,别逛太久了,当心累着。”
陈随文说:“嗯,旁边还有一家店,逛完咱们去买双鞋子。”那家店是JACK JONES,陈随文很喜欢的一个男装品牌,衣型酷帅,充满阳刚气,高朝虽然瘦,但是肩宽,穿他家的衣服应该会很合适。
高朝听说还有一家店了,便陪着陈随文过去了。这家店的人真不少,导购员都有点忙不过来,陈随文熟门熟路地自己挑选搭配衣服,高朝则兢兢业业地提着所有的购物袋跟着,俨然一个称职的男伴。
陈随文选好一件衬衫和一条长裤,递给高朝:“这套不错,你拿去试一下。”
试衣的人真多,还好这家店的试衣间也多,高朝一直等到了试衣间门口,才将手里的购物袋递给陈随文:“你去那边坐着等一下。”
陈随文看了一下,在附近找了个皮沙发坐下来,等着高朝换衣服。他手里东西多,便不好起身去看衣服,只好扭头四下打量,没想到一扭头,便看见了熟人,是他以前公司的女上司,跟许尤一起设计他的女人。陈随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海可真够小的,真他妈活见鬼!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脸上表情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陈随文面无表情地扭过脸,装作没看见,但是扭过脸后却看见了一只更恶心的鬼。许尤身上穿着JACKJONES的秋季新款,显然是在试衣服,而且心情似乎不错,正语气轻快地叫女上司的名字让她过来看,却在叫出对方名字之后咽下了后半句话,睁大眼跟见了鬼似的看着陈随文:“……,随文?”
陈随文眉头猛地皱了起来,心里后悔不已,刚才就该听高朝的意见回去的,就不会遇到这个恶心鬼了,但是现在高朝进去了,自己又不能走,他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对方。许尤却向他走了过来,看到他手边的购物袋:“原来你还在上海。”
陈随文不想跟他说话,心说自己在不在上海关他屁事。
许尤见他不理自己,又追问了一句:“你既然在上海,那为什么要躲着我?”
陈随文翻了个白眼:“不为什么,纯粹觉得你恶心,我怕恶心到自己。走开,你恶心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