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宁渊却叹了一口气,这想法虽好,却十分不现实,这世道并非是你想要安定便能安定的,他自问前来华京以后从未主动招惹过别人,可先是宋濂,再是林冲,背后还有昌盛候府,都莫名其妙同自己结了梁子,加上是敌是友还分不清的孟之繁,以及司空旭这个上辈子的仇人,被这些人环伺,想过安稳日子只能是妄想。
更何况还有一个呼延元宸。
想到呼延元宸,宁渊一颗心莫名地跳快了几分,年关一过,他便是十八岁了,而呼延元宸,也已经离开了将近三年。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三年是一段并不短的时光,可呼延元宸的长相和声音,宁渊却记得清晰无比,好像他才离开不久一样。
他带着满满的恨意重获新生,原本打定了主意这辈子绝不留心情爱,也不会有任何人有所牵扯,偏偏呼延元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了进来,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他,可他要招惹自己也罢了,偏偏招惹了之后,又立刻拍拍屁股走人,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这般疏离凉薄,都让人开始怀疑他之前同自己说的那些情话不过是玩笑。
宁渊轻哼了一声,蓦然间又瞪大了眼睛,自己现在这番情绪,莫不是在生闷气?
他觉得脸色有些红,心跳又加快了几分,忙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抬起头,一动不动盯着夜空中的大月亮。
也不知呼延元宸在大夏,现在怎么样了。
“谁在那里?”尽管心里胡思乱想着,宁渊的五感可没歇着,皮靴踩上雪地的声音虽轻,可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躲在梅花树后边的人影见宁渊发现了自己,便不再隐藏,迈开步子走了出来,有那么一刹那,宁渊忽然有种错觉,该不会是呼延元宸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了吧,反正那家伙向来习惯鬼鬼祟祟地溜进别人的院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即便看不清那人的脸,可月光还是勾勒出了他的身形,呼延元宸可没有这么“娇小”,待那人再近两步,宁渊忽然笑了,“这么晚了,你不好好在屋里睡着,跑出来做什么。”
奴玄眉头轻皱,嘴唇抿得有些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在那里站了片刻,才说:“我睡不着。”
宁渊笑着摇了摇头,另倒了一杯酒,指着身边的石凳示意奴玄坐下。奴玄踟蹰片刻,还是过来坐了,可整个人瞧上去却满是拘谨,脸上也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不说,宁渊也不问,一时周围只有两人浅浅的吸气声和宁渊吞咽酒液的声音。
奴玄这番心神不宁的状态,宁渊其实早就注意到了,确切点说,从二皇子的那通宴会上回来后,他便一直是这番魂不守舍的模样,宁渊不知道他在宴会上中途离场去做了什么,或者是见了什么人,但宁渊猜得到他会变成这样肯定与那时发生的事情有关,即便宁渊好奇,可这种事情如果不等他主动说,别人问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所以宁渊一直在等,他知道奴玄迟早会找个机会来告诉他,而现在,机会显然被他等到了。
待宁渊喝下第三杯酒后,奴玄终于开口,语气缓慢,却十分坚定地说:“少爷,有件事我其实一直瞒着你……我和我娘,并不是一般的贱民。”
“哦?”宁渊佯装好奇地扬了扬眉。
“我们的身份,其实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闭上眼睛,“我原来的名字叫司空玄,是皇子,而我娘也不是一般的宫嫔,她是仅次于四妃的舒贵嫔。”
几乎是一口气吐出这句话,奴玄才十分忐忑地睁开眼睛,悄然打量宁渊的表情。
他早已经做好了宁渊有各种反应时的准备,毕竟换做任何一个人,忽然听见在自己身边侍奉了好几年的下人说自己是皇亲国戚,十有八九会认为他发了疯,在做什么白日梦。
不过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奴玄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甚至拿上了自己出生时父皇亲手为他挂上的玉牌准备亮给宁渊看,那玉牌不光名贵,背后的生辰年月还是皇帝亲笔提上去的,每位皇子都有一块,这东西在他被革除皇籍的时候,原本应当收缴回去,不过他藏在鞋子里,终究是悄悄带了出来。
可谁知,宁渊在听见他的话之后,竟然连眉毛都没有抖一下,依旧慢条斯理地倒酒喝酒,仿佛他刚才说的是今夜天气很好之类的话。
“少爷,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宁渊的反应让奴玄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曾经是皇子,我是当朝的六皇子司空玄。”
“我听见了。”宁渊点点头,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表情。
“可是你……”奴玄彻底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顿了顿才道:“你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