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惊动了这些人。安然在心里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面上还要笑盈盈的点头还礼,牵着念哥儿往太夫人的荣安堂走。
还未到太夫人正房的廊庑下,七娘和十娘便迎了出来,六娘竟然也在其中。六娘、七娘毕竟年纪比安然大些,不好太多施展殷勤,十娘比安然年纪小,撒娇凑近乎自然容易些。
“九姐可来了,祖母和母亲都念叨着你呢!”十娘面庞上天真和活泼之色令人讨厌不起来,她又低下头跟念哥儿打招呼。“念哥儿,还记得十姨吗?”
安然笑着应付了十娘,又面带微笑的向六娘和七娘问好。
六娘倒还罢了,安然帮了她,她自然心里头是感激的。而七娘这一回则是变化颇大,往常见了安然,碍于长辈跟前,自然要装模作样一番。而今日,七娘眼中的那点子不屑和不服气,消失的干干净净。
“十妹说的是,祖母和母亲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扬州菜。”七娘顿了顿,这一番话说出来她可是鼓足了勇气。“我们尝着都还好,九妹试一试合不合口味。”
七娘竟然能说出讨好她的话来!这转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安然不由微微侧目,心中诧异。
姐妹四人一团和气的往里头走,六娘姐妹三人更是众星拱月的簇拥着安然和念哥儿。
荣安堂。
“祖母、母亲。”安然进了门后,先是牵着念哥儿盈盈的行礼,又让念哥儿问好。
太夫人忙一叠声的让安然起身,又把安然叫到了自己身边坐着,让人去厨房看一看菜好了没有。赵氏看向安然的眼神中闪烁着一抹歉然,她没防备在太夫人面前说漏了嘴,才弄得这样兴师动众。
安然只得浅浅的笑了一笑。
“昨日厨房做了九妹送来的野味,祖母和母亲都多用了一碗粥呢。”七娘溜须拍马的事虽然不够熟练,不过她却抓紧一切机会表现。“别的倒还罢了,难得的是九妹的孝心。”
先比之下,十娘便更加自然些。“正是呢,原本九姐就比咱们更贴心些。”
六娘倒是退了一射之地,坦然自若的看着两个妹妹施展,只在一旁附和着笑一笑。
“十娘说的是,九娘素来都是懂事的。”赵氏与有荣焉。
太夫人看向安然的目光愈发的慈爱,让安然觉得不太舒服。
好在很快上了菜,也算是解救了安然。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用过了这顿饭后,安然怕耽误得太久,干脆直接了当的说要找六娘。
“不如去六姐房中一叙?”安然微微一笑,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谁爱觉得她攀了高枝翻脸不认人就这么想罢!
在南安侯府,即便谁的心中再不高兴,也没人敢折了安然的颜面,故此太夫人和七娘等人都没多说什么,只是依言让安然跟六娘一同回了院子。
听闻念哥儿过来了,钰哥儿从先生处回来,便兴冲冲的拉着念哥儿去自己房中玩。
到了六娘房中,两人屏退了丫鬟。安然才想着坐下说话,只见六娘双膝一软,就要给安然跪下。
“九妹妹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安然吓了一跳,忙扶住了六娘。“六姐快不必如此。都是祖母和父亲疼爱六姐,这才操持了六姐的和离之事——”
六娘苦笑着摇了摇头。“此时只有你我二人,九妹不必自谦。若不是你出面,祖母和父亲怎么会答应的这么痛快?行事会如此顺利?”
安然没有说话。
六娘到底还是有些慧根的,虽是被迷了心窍、糊涂了一阵子,导致了她跟陈谦亲事的悲剧,而如今她清醒过来。她心里很清楚,真正帮了自己的是安然。在南安侯府中,九娘说话还是很有力度的。
虽说六娘对安然为什么帮自己心中还是有疑惑,可她心里是极为感激安然的。
无论安然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不是心存善念,安然都可以坐视不理,不管自己的死活。即便她在陈家被折磨,名声不好听的至多只是南安侯府罢了。与安然有和干系?而南安侯府对安然又有多重要呢?曾经太夫人和赵氏能为了三娘,险些毁了九娘的一生,太夫人又攥着安沐和安汐不肯放手,还不是为了牵制安然?
当然,这些都不是安然最终能不理会南安侯府的理由。
每每想到此,六娘心头还是有一闪而过的嫉妒。
最重要的是,九娘能嫁给平远侯,所依靠的并不是南安侯府。换言之,并不是南安侯府姑娘这个身份、并不是南安侯府和平远侯府那虚无缥缈的婚约才促成这这桩亲事。
毕竟平远侯在安然声名狼藉之时求旨赐婚,当时谣言甚喧尘上,安然的名声甚至不如寻常的良家女。
平远侯真正喜欢、看重的仅仅是安然本身罢了。
是以安然嫁过去之后,南安侯府反而要看安然的脸色。
“既是六姐回来了——”安然顿了顿,轻声道:“昨日种种昨日死,忘了那些,六姐还有一辈子要过。”
六娘目露感激之色,用力的点了点头。
“先前我做过对不起妹妹的事,我……”六娘涨红了脸,还是坚持道:“我向妹妹赔罪了!我知道那些事无可挽回,是我鬼迷心窍……”
安然摆了摆手,她又不是为了六娘感激她才这么做的,到底她不忍心看六娘在陈家香消玉损。
“九妹,我有件事要提醒你。”六娘忽然压低了声音,在安然耳边道:“陈谦是真的对你心存邪念,我也不知道为何,他对你执念如此之深。”
听她提到陈谦,安然顿时脸色微变。
“九妹,我不是有意冒犯。”见安然面色不好,六娘怕惹她生气,忙急急的解释道:“你别生气。实在是我这些日子来发现,许蕙娘的侧脸,有些像你!且陈谦醉酒之后,也数次唤着你的名字。”
如今若是陈谦破罐破摔,引得平远侯的怀疑,恐怕对九娘不利。
六娘急切的看着安然,此时她的关心倒是真心实意。只有安然平远侯夫人的地位稳固,她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陈谦那个人简直是疯狗一般!”六娘怕安然只见过陈谦几面,而陈谦又素来花言巧语的,安然可能对他的恶劣认识不足。“你相信姐姐,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若是构陷什么证据送到平远侯处,拼着命把你拉下水——”
哪个男人不在乎这些?而且都不需要真凭实据,只需要引起平远侯的怀疑就足够了!
安然看着六娘,心里头总算有些安慰。六娘勉强算是迷途知返,不枉自己操心一回。她温和的道:“多谢六姐惦记,我心中自有打算。”
六娘胡乱点了点头,不知道安然到底想到了哪一步,又怕说多了引起安然不快。
殊不知安然比她更了解陈谦,知道他的狠毒不择手段。可正是有上一世的记忆,安然更加的困惑。明明当初是陈谦冷落她、嫌弃她,任凭她被丁氏磋磨而坐视不理,看她在内宅枯萎凋零……
难不成只是得不到的才是他最所爱的?他爱的不过是自己的执念罢!
安然垂了眼眸,在心里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