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没啥子大问题,只是出去办事回来时候跟人发生了口角,他们人多势众,我挨了点欺负,不算啥。”井冲进了门,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笑着答道。
“我就说你出门在外别惹是生非,你偏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孙宁生气地将手中的茶盏置在一边,不再看他。
“二哥教训的是,兄弟我以后长点心,对了,二哥此次的事兄弟我已经办好了,鲁南的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即刻动身,约莫七天,大约七月十五就能抵达南丘山,到时候我们荡平它开封城指日可待。瞧,这是鲁南张裕方大哥的手令,托我给带来了。”张裕方的鲁南乱党便是黄巢起义失败后流窜的山东作乱的贼子,他的兵部有黄巾军的称号,在鲁南一代为非作歹、打家劫舍,群众数量不可小觑。
“还好你小子没把正经事给搞砸,否则我打断你的腿。”孙宁瞧了瞧井冲递过来的手令,看了看笔迹,确实是张裕方的亲笔不虚。
“不敢,兄弟我小事糊涂,大事哪敢怠慢了,您就放百个心吧。”说着井冲忙不迭地搓搓手,讪讪笑道:“二哥,我这次办了这么大事,二哥您说怎样奖赏我?”
“行了,该给你的不少给你,你赶紧去换身衣服,捯饬干净点儿,大寨主派人传话来了,说是要宴请众兄弟,有好事儿宣布。”孙宁朝他摆摆手,见井冲灰头土脸的,还是弄得干净点为妙。
“啥好事儿,我不在期间咋这么多好事儿。”井冲鼠眼一眯,低声细语,凑孙宁耳边问道。
“昨儿大寨主从山下带回来个幺蛾子,我想莫不是为了她?”孙宁若有所思的回道,看来大哥可真的是色迷心窍了。
“大寨主真敢啊,不是咱们寨定了规矩嘛,大事不成不能随便带女人回来啊,怎么地,大寨主自个破了例,这让我们怎么服?”井冲在孙宁身旁怯生生地说道。
“休得放肆,大寨主的不是也是你说的,大寨主纵是有万般不是也是一寨之主,岂容你说三道四?”
“二哥,兄弟我错了,我掌嘴。”井冲说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便一巴掌一巴掌往脸上箍。
“行了,饶了你,快去换身衣服,洗一洗自己,赶紧过来。”言毕,孙宁便朝着门外走去。
井冲精光一闪,望着孙宁的背影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看来,诺殇为她做的这脸皮还真能蒙混过海,喝了九转汤连声音都变得粗了许多,跟井冲的嗓音倒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喉咙处火辣疼痛,有些制约她言辞的发挥,不过这点痛她自是忍得了的。
……
酉时时分,神鹰寨,南丘右山。
“大哥,二弟来了,井冲也回来了。”孙宁与颜舒以及随行的几位兄弟进了大堂,就看到贺天霸好不开心地跟众人侃侃而谈。
见孙宁的到来,贺天霸忙起身,脸上笑容加深几分,络腮胡子微微上翘:“二弟,你终于来了,让我们都等了好久,该罚啊。”说着重重拍了孙宁肩膀几下。
孙宁双手抱拳,歉声道:“山路难走误了时辰,是二弟的不是,该罚、该罚。”
井冲忙冲上前,介入两人中间,双手捧着礼盒谄媚道:“大寨主,这盒子中盛着鲁南血如意,二寨主就是在准备这份礼物才耽误时辰,大寨主可莫要怪二寨主才是啊!”
明眼人都知道井冲这是在帮孙宁解围,贺天霸接过盒子,捧腹哈哈大笑:“还是井冲兄弟明理啊,二弟,有井冲在你身边万事不愁啊!”说着,便打开盒子,一只晶莹剔透的如玉赫然印入眼帘,这只如意可并不是普通如玉,血丝如丝般交错玉中,纹理可见,当真是世间罕见的极品。贺天霸见了这价值不菲的宝物,双眼放光道:“这真是稀世珍宝啊!怎么老弟舍得与我?”
“自然最好的给大哥了。”孙宁知这是井冲特意准备的,虽并未经过他之手,也知他这是为了润滑两人关系,心忖,还好这么多年来,有这么个世故圆滑又有些小聪明的兄弟在旁边为自己多番处理关系,心里又对井冲赞赏些许。
贺天霸拿起血如意仔细端摩,只看到玉如意背部一行字:如意一双,青血相错。意思是说玉如意有一对,青如意为雄,血如意为雌。眼下孙宁只送给他血如意,还是雌如玉,不是一对。显然他自己留了青如意了,这是何意,莫不是觉得自己功劳盖得过他,还是根本就觉得自己就该拥有青如玉?贺天霸此刻心里反复嘀咕,思量好几番,虽有怒气但并未表露,此刻显然不该为这点小事而伤了弟兄和气,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遂把不悦与猜忌咽到肚子里,合上盖子,脸上平静无波,拍拍肚子,大笑道:“二弟,愣着干嘛,就坐啊。”
颜舒将此时贺天霸的表情尽收眼底,看来贺天霸是要着自己的套了。井冲曾跟他谈论过贺天霸这个人,此人虽然看起来像是心胸开阔的铁铮铮的硬汉,但内心心胸狭窄、沉不住气,这些年来多亏了孙宁在旁出谋划策这才又今日成就,骨子里还是猜忌、忌惮孙宁的。这也好,这样他才能好好利用贺天霸这个弱点啊啊。
第三十六章 离间之计
离间计一
趁着月光独好,此时的神鹰寨灯火通明,篝火旺盛,只见瓦寨外边架起大鼓,摆上长案,每个长案旁均放了十斤酒的酒坛,场面宏大,地位高点的兄弟便在长案内侧席地而坐,地位低的兄弟便只能居身在后,这便是神鹰寨独有的犒赏弟兄的酒宴。
贺天霸位居高处,井冲跟孙宁混得有声有色,自然地位不低,便靠着孙宁不远处坐下身去。再之井冲旁边坐着的便是前日随着孙宁前来右山的杨安久,来之前井冲曾警告过颜舒,此人争强好胜、阴险狡诈,莫不是孙宁念他对自己当年有舍身冒死相救之恩,孙宁也不会让他时时跟在身边。颜舒望着杨安久,思忖,若此人真的心浮气躁、急攻好利,实在难成气候,自己正好趁机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众兄弟,我今日有两桩好事像要宣布,来给我先奏鼓乐。”神鹰寨一向以鼓乐来昭示有要事宣布。贺天霸此话一出,几声铿锵鼓声响彻天空,两位壮汉分布于两侧敲响大鼓,与篝火相照应,鼓声铿锵有力,不觉使人精神振奋、意气高昂。
随着鼓点的韵律,所有人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屛住气息,等待贺天霸宣布要事。贺天霸本来盘腿而坐,随着鼓声愈渐减弱,遂挪动雄壮的身躯,站起身来,望向众兄弟,中气十足地大声道:“方才我说有两桩好事要宣布,这其一件好事就是我们神鹰寨不日将联合鲁南军起义,一举铲平开封,诛灭朱温那奸贼,以重新建立我们大齐政权。”
在座的众兄弟听闻此言也纷纷起了身,孙宁为首,双手抱拳一拜,“大寨主英明。”继而回头望向众弟兄大喊道:“将士们,‘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大寨主一定会带领众兄弟攻入开封城,杀了那朱温狗贼,以告慰黄先主在天之灵。”
“大寨主、二寨主英明,光复大齐政权,大齐万岁、千秋万代。诛灭朱温狗贼,杀!杀!”寨子里的所有兄弟无不异口同声,伸出右拳,呐喊助威。
颜舒此时身为神鹰寨弟兄的一员,只能跟着佯作慷慨激昂地呐喊助威。心中却不屑一顾,嗤之以鼻:这都什么年代了,黄巢起义失败都二十余载了,想不到这些余党竟然还做着荒唐的皇帝梦,实在可怕,虽说大唐*、王道衰微,黄巢又好到哪里去了呢?且不说黄巢残暴无道,单是那行军期间骇人听闻的吃人景象光听了就令人闻风丧胆,居然还有这么多乱党贼子被蒙蔽了身心,实在让人不耻。
“好。”贺天霸高喝一声,右臂出掌朝天一抬,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走到中央来,对着那当空的皓月,跨步撩起衣摆,单膝下跪,仰天长喝道:“愿先主保佑,此次出师开封,旗开得胜。”随即朝天一拜。周围的所有人见状也全都跪了下身,齐声喊道:“愿先主保佑,此次出师开封,旗开得胜。”三叩三拜,祭祀神明、已慰先主在天之灵。
待到贺天霸起了身,摆摆手,示意众兄弟就座,众弟兄这才各自就座。贺天霸回到自己的长案前,坐了身去,思量了片刻,笑道:“本寨主还有一个好事要宣布,想来本寨主已年过五旬,还未有妻室,本寨主要来个喜上加喜,冲冲喜气,三日之后,本寨主要在寨中成亲。”
什么?寨主要成亲?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弟兄都大为惊讶,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没听错吧,寨主要娶妻,不是寨中定了规矩吗?众兄弟在大事未成之前不得娶妻,违者斩立决。要不是这条敕令,寨中也不可能连个女色都没有啊,连做饭的大婶们都已经年过五旬,奇丑无比,一看便让人失了*,所以有些兄弟也不会忍不住偷摸地去山下快活啊。这寨主都要娶妻,显然是不把那敕令放在眼里啊,恐怕是难以服众,一时间众说纷纭,好不热闹。
贺天霸见弟兄们都在底下窃窃私语,完全未把自己放在眼里,面子有些挂不住,强硬的说道:“本寨主要娶妻,自是全寨该欢喜的事情,尔等在下面私语什么?有什么话不敢明面说?”声音透着强硬加威严,立马震慑住所有弟兄,众人适才都噤了声。
靠近贺天霸坐着的一名麻衣弟兄忙站起身来,谄媚道:“寨主娶妻,自然是喜事一桩,哪有什么异议,大家说是不是啊?”身后的其他几个弟兄忙跟着起哄附和,纷纷影城,气氛这才不似方才尴尬,唯独孙宁坐在旁边阴着脸,沉默不语,神色有些不悦。
“来人,把新娘子给我请进来。”贺天霸摆了手,旁边服侍的小兄弟忙上前,会意,便拔腿离开,去请邰儿姑娘过来。
少顷,邝邰之迈着盈盈的步伐,身着紫色青螺纱裙,裙褶上点缀着斑斑玉兰花,映照在月色下宛如那奔月的仙子般清丽脱俗,一头青丝挽成玉螺簪,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颦颦一笑,真有些让人看得痴傻了。邝邰之看着众人如痴如醉的表情,嫣然一笑,面对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非但没有一丝慌张,反而娇态尽现,款款向众人走来。
颜舒看着这样的邝邰之,邪魅一笑,这样的人儿当真是征战沙场的邝家少将军吗?这样的气质岂会是那样铮铮男人会有的?心头疑虑自是又多了一份,不过这样的人是男儿郎又如何,女儿郎又如何?倒叫她好奇起来。
邝邰之迈着盈盈小碎步,笑容温婉地向贺天霸走去。贺天霸见她走近忙挪了一下位置,示意她坐到旁边,邝邰之也不拒绝,抬了衣纱群摆,姿态优雅地坐了身去,像极了风姿绰约的小女人一般。
扫视了众人如狼般目光,饥渴难耐的表情,贺天霸内心甚是得意,瞧瞧他这次找来的女人确实是个人间尤物,邰儿跟自己在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脸上露出喜色向众人道:“我打算与邰儿三日后在寨中成亲,务必把这仪式给我办得隆隆重重的。”说着不由得攀上邝邰之的肩头,眼神露骨。
孙宁见贺天霸竟然不顾当初定的寨中敕令,公然娶了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恐怕难以服众,心生愤懑,立刻起身阻止道:“大寨主万万不可啊,三点原因不可娶此女子。第一,寨主要娶这个女人本来就违反寨中规定,恐怕难得人心啊?第二,寨主从山下带上的此女子来路不明,若是对寨主和寨中弟兄不利该如何是好?第三,我们帮中举事在即,万不可让这个女子耽误了正事,迷了心智啊!”
虽然此三点说的句句在理,但是句句戳中贺天霸要害,贺天霸本来就是个好色的性格,要不是以前孙宁处处阻拦,自己至于要解一时急火还要跑到山下吗?这已是不满;说邰儿来路不明,这不是明的说自己没有脑子吗?孙宁凡事都处处想在自己前面,已经搞的寨中众说纷纭,这已让自己添了堵;说自己被迷了心智,不也是说他意气用事、不成气候吗?思及此,贺天霸心里窜上火气,连带着脸上布满愠气,神色不悦道:“我心意已定,难不成二寨想要反对不成?”随即不再去瞧孙宁,转过头望着正依偎着自己臂膀的邝邰之,脸上愠怒神色瞬间化了开来。也对,面对如玉般的美人儿有几个男人会板着脸呢?
“这……”孙宁有些尴尬,也知多说无益,便拂了拂袖子,扫兴地坐了回去。
颜舒见状,剑眉一挑,欣赏着这场好戏。勾唇一笑,指尖勾起酒杯,酒入喉咙,这酒的烈性伴随着火辣的疼痛更具冲劲,辣得颜舒有些想伸舌头。随即偏过头去,却瞧见杨安久神色紧张,知他担心孙宁,不由灵光一现。随即挪近杨安久,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瞧,大寨主这是不听二寨主劝啊,有些危险啊!”
杨安久见颜舒这样一说,心料他肯定知道什么,便试探地问道:“冲哥,这话怎么讲啊?”
“我瞧大寨主旁边的姑娘有点眼熟。”颜舒眼神飘到邝邰之的身上,抚着唇,若有所思道。
“怎地你认识她?”
“你也知道我经常下山,对女人也是很有了解的,我总觉得这姑娘不像个女子,你看看他这身形啊?是不是比一般女子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