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脾气,情绪从来都掩不住, 这回绝对是给她面子。
许惟没心思与谭姐寒暄,找她要了备用钥匙就赶紧把钟恒拉进屋。
这院子一楼住着三户,除了许惟和谭姐一家人, 还有个离异的张阿姨带着女儿住。许惟的屋子是最左边的一间,二十平。
门一打开, 有一股淡淡的潮味,许惟过去开了后窗, 又把灯拉亮。
屋里很整洁,和屋外的风格不太一样,虽然是水泥地, 但很干净,墙壁贴着米色的壁纸,屋里的几样摆设一览无余,床、衣柜、餐桌和木椅,床边有一张半旧不新的单人小沙发,床底下放着两个米色的收纳箱,餐桌旁边是个蓝色的小冰箱。
许惟没耽搁,拿抹布擦椅子。
钟恒在门边站了一会,把背包放下,拿起拖把和她一道干活,两个人花了十分钟就把小屋弄干净了。
许惟从外头水池接满一壶水,正要进屋,院门口跑进来一个男人,提着一篮鱼肉蔬菜,脸上满是惊喜:“你真回来啦?我还当小刘骗我的!”
许惟一看来人,笑了笑:“我才刚回来。”
“我知道,小刘说看到你走过去了!你这趟回去了好久,大家都猜你不回来了!”男人三十岁模样,长相憨厚,“我那儿还剩了些菜,给你吧。”
许惟忙说:“不用了。”
“你客气啥。”男人脸庞有些红,笑着说,“剩了也是浪费,你留着吃。”
怕她拒绝,他把菜放下就赶紧走了。
许惟提起袋子看了看,鱼还是活的,蔬菜也新鲜,不像剩的。她转身往屋里走,看见钟恒站在门口。
许惟愣了一下,刚要开口,他已经扭头进去了。
许惟把菜拎进屋,给水壶插上电,瞥了瞥坐在小沙发上的钟恒。
刚刚干活时,他就不怎么讲话了,现在更沉默,弓着背,头低着,手里捏着个烟盒。
许惟想了想,走过去说:“刚刚那是隔壁的陈老板,家里开菜店的,很热心肠,大家住得近,他一直挺照顾我。”
钟恒头也不抬地说:“他喜欢你,当然照顾你。”
许惟:“……”
她就知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对这种事情敏感得要死,读书时就没少因为别的男生跟她生闷气。十几岁时这样就算了,快三十岁了还这样!
许惟往后想想头都要大了,以后七老八十了,他老态龙钟头发花白,小老头一个,还这么多小心思可怎么办?她跟别的老头多说几句话,他都要把自己憋死,这不造孽嘛。
据说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最可怕。
许惟有点担心是自己把他惯坏了。
他以前一闹,她就哄。现在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臭脾气,恐怕也只有赵则那样的死党能不离不弃吧。
他年轻时有美貌,再作天作地都有人服他,等老了还这脾气,谁会理一个倔强又傲娇的作老头呢。
许惟越想越忧心。
这毛病得治。
严肃地思考了一两分钟,许惟决定跟他讲讲道理。
她走近了。
钟恒不咸不淡地说:“还有你那个谭姐,也是个热心肠,还给你介绍文化人。”他鼻子里哼出一声,“原来读个师范就是文化人了,身体不好还介绍给你,安的什么心。”
许惟皱眉:“你阴阳怪气做什么,我又没答应跟他相亲。”
“照片不是给了?”
许惟被噎得发毛:“不是我给的,谁知道她哪弄来的照片?”
钟恒不说话了。
许惟盯着他,平静问道:“钟恒,你是不自信吗?”
钟恒脸僵了僵,别开眼:“谁不自信了?”
“那你是不信我?”
他一顿,嘴唇动了动:“没有不信你。”
“那你找什么碴儿?”许惟说,“你不能总是这样,憋着气对你身体也不好。你自己想想吧,我去做饭了。”她决定试试忽略疗法,不给他关注度。
许惟拿着菜篮往外走,走到门口,屋里低低的声音拽住了她的脚步:“我就是难受。”
她回过头。
钟恒站在那,低着声:“道理我都懂。关心你照顾你的都是别人,我没在,我没资格生气。”
许惟立刻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有毛病,我脾气差,你做饭吧,不用理我。”他重新坐回沙发里,“我自己待一会。”
许惟站在那看了他一会,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时间确实不早了,还是做完饭再说吧。
屋外院墙边有木板搭成的简易厨房,房东一共盖了三间,她们三户一户一间。
许惟杀了鱼,洗了蔬菜,手脚利索,只是脑袋有点跟不上,一直走神,老想着屋里那人。
想着想着又有些后悔起来。
哄他一辈子又怎么了?他除了这毛病,什么都好,他心眼就那么大,让他一个人瞎想,他只会把自己憋死。
心不在焉把几个菜炒完,看到电饭锅已经跳到保温,许惟洗洗手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