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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_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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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姜氏又将女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将颜神佑头上落下来的两绺头发拢了上去。颜神佑也有样学样,将姜氏也看了一看,姜氏却是无一处不妥贴的。母女二人又将六郎好一番摸,看他衣服、看他袜子、看他头发,连脖子挂的锁片都摆正了。

  六郎小声道:“干嘛?”

  颜神佑笑吟吟地:“看你小媳妇儿去呀。”

  六郎也知道什么叫“小媳妇”,胖胖的小脸上一红,小嘴抿得更紧了,表情也更严肃了。颜神佑以袖掩口,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姜氏道:“到了唐家可不许这样了。”

  颜神佑用手拢了拢表情,正经地道:“是,”低头严肃地对六郎道,“听到了没?到了唐家可不许这样了!你脸红的什么呀!”

  又被姜氏给瞪了。

  虽则说是空手去的,到唐家的时候也是空着手儿。姜氏在派人回家取衣裳和日用品的时候,也没忘了让他们将准备好的礼物给带过来。用唐仪的话说,这是女婿拜见丈母娘,怎么能没有礼物呢?

  大头颜神佑已经代家里送过了,却也不能自此有恃无恐、想要一劳永逸不是?

  这边因为带着车,所以走得慢,那厢却是飞奔往邰阳公府里报信取物,速度颇快。家中楚氏与颜孝之听了汇报,并没有反对,只让传话给颜肃之:“明日怕朝中还有事,今晚不要喝太多。”

  唐府门前,颜肃之一家人才进门,后面颜府里取东西的就到了,紧跟着也回禀了进来。

  门内,蔡氏虽然时常会埋怨唐仪荒唐,今天这件事上她也抱怨了两句——架不住想看看六郎——居然也盼着唐仪能将颜家人“劫”了来。

  待到见面时,见六郎长势喜人,蔡氏就大方地原谅了唐仪当街抢人的鲁莽举动。笑道:“可算将你们盼来了。”见颜肃之面上有点红晕,这种红晕蔡氏常在唐仪脸上看到——那是酒精在脸上踩出来的脚印——心内有些纳罕:他不是戒酒了的么?

  颜肃之自然是号称戒酒了的,然而这几天颇有几场酒是要喝的。比如到舅舅家耍赖,比如到大舅子那里抢人家的儿子,这种时候就不要装了,还是酒桌上拉点关系吧。只要自己控制,不喝得太多,不耽误了事儿,倒也无伤大雅。反而可以借酒装疯,将耍赖进行到底。

  唐仪也发现了,拉着颜肃之的手一面往屋里走,一面道:“你开始喝酒了?”

  颜肃之摆摆手:“好二年了,就回来这一回,又是正月里,就喝这一回。”

  蔡氏道:“那先醒醒酒罢,我这里有好茶,且用些茶果,许久不见,也好说说话儿。”

  通家之好,全家都叫了出来。招娣笑吟吟地推推她妹妹,将小妹妹弄得脸也红了,往姐姐身后一躲。与后来那些讲究到根本不算讲究、简直就是变态的规矩不一样,一般家里不要说是因为互相欣赏而结亲的了,便是有些利益纠葛的,也无不希望小夫妻能过得好的。婚前见面,也称不上什么天理不容。甚而至于,双方亲友会有意纵容一二,睁一眼闭一眼让两方稍微培养一点好感,这样婚后生活才会更和谐。

  六郎也不好意思了,故意目不斜视,跟唐仪、蔡氏行礼,又红着脸问了唐家姐弟好。唐家大郎比他还小呢,说话比他还奶声奶气,也乖乖叫一声:“阿兄。”男孩子嘛,受父亲的洗脑比较严重,唐仪的立场,那还用说么?

  招娣与颜神佑年纪差得不大,两人头碰头,在那儿看这两个小货一处玩耍。唐仪的儿子如今也没有名字,因为他看到六郎也还没有大名儿,据说这样孩子能养得大。如今一看,果然是能养大的。

  上了茶来,如今京中才流行喝团茶,就是茶饼,喝的时候掰碎了,煮茶。颜神佑就喝不惯这个,再好的茶,这么一弄,都成渣渣了,还有什么意思?但是大家喜欢!还有放里面放个作料什么的,加糖加盐都是小儿科,还有加姜的。颜神佑算是熟悉了一回原始风味,才啜了一口,脸就皱了起来。

  招娣道:“才喝的时候是有些不太服口呢,习惯了就好。”

  颜神佑道:“加太多料,就尝不出原本的味道来了呢。干嘛要习惯旁人呢?你爱喝什么,就喝什么。”

  此言大合唐仪的脾性,抚掌着:“正是,正是!重煮了茶来,不要加这些乱七八糟的!”

  蔡氏道:“只怕味苦。”

  颜神佑道:“凡食苦味,必有回甘。正好给阿爹醒酒,晚来好与伯父再喝下一场。”

  唐仪大笑。

  蔡氏也笑道:“正好。”

  于是重煮了茶来,这一回虽然还有茶渣,味道倒与颜神佑以前喝过的很像了。她慢慢品着,招娣也有样学样,喝了两口,招娣先住下了——确实略苦。停得片刻,招娣道:“咦?果然是有些甜的。”

  女孩子们就饮食聊了起来,期间,颜神佑抽空看了六郎一眼,只见他正跟唐仪的儿子在一处说话呢。六郎努力板着脸,装成个小大人儿,认真地解答小舅子的各种小苦恼。比如“总是被女人摸脸,肿么破”,颜神佑憋笑憋得肠子都要打结了,一看招娣,也是忍得特别痛快的样子,两位好摸人脸的怪女人抱在一起笑个不住。

  姜氏与蔡氏便说些育儿经,蔡氏原本对于颜家并非世家的遗憾,如今已经淡得看不见了。倒不是颜家大手笔的干股红利起了作用,而是颜肃之上升的势头,让蔡氏看到了颜家兴旺的前景。

  唐仪和颜肃之在一起,就是取笑人,某某纨绔是白痴,某某中二把谁谁家的人给揍了之类的。唐仪还拍胸脯保证:“你迁府那一天,我一准儿带人给你热闹热闹!”

  并无一人提及什么盐场之事,仿佛这事儿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饭罢,颜肃之一家果然留下来住了。蔡氏原本收拾了客房出来的,结果唐仪硬拉着颜肃之往书房里睡去了,招娣与颜神佑又投契——其实是一起吐槽弟弟,两人都是长姊,比弟弟大好多岁,正有共同语言。唐仪的儿子对六郎好像也很喜欢。

  干脆各人寻各人了(……),做客做到这个份儿上,根本就是“合同为一家”了。两家人却都觉得这样也不坏。

  颜肃之也没从唐家搞一个人来给他当县令——没有合适的——颜神佑认为,最后一个县令的名额,应该给颜肃之以前的师友,最好是无牵无挂的。这样才能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割地为王的事业中来!哪怕捞不到一个县令,也好给六郎捞个好点的老师。

  这个人选,就不是颜神佑能够决定的了。毕竟,这些人颜肃之比较熟。国子监里纨绔不少,用功读书的人也不是没有。国子监里没有,太学里还能没有吗?总有一款合适的,就在于有没有发现的眼睛了。颜神佑一个小女孩子,目下是无法与这两处俊彦接触的,这件事情,只能由颜肃之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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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唐家出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蔡氏又留了一顿早饭。

  虽然是正月,好多衙门都处于半放假状态,唐仪是负责禁宫安全的,却不能总是脱岗。颜肃之吃完早饭,陪唐仪去上班,直到送出长宁坊,才转回来接了老婆孩子回家。

  到了邰阳公府,颜孝之已经去上班了。一家四口见了楚氏,回禀了见闻。颜肃之也没遮掩,直说了将姜云也抢了去做县令的事情。楚氏道:“外面的事情,你们自己拿定主意便好——往亲家下个帖子,约个日子,将家分一分罢。推让了这些日子了,也该有个决断了。”

  颜肃之答应一声,听楚氏又说:“便在后日罢。那个时候,你们的袍服也该齐备了。新府业已建成,分过了家,正好搬过去。总不过好人已经搬了,这里还在拖拖拉拉。”

  颜神佑心里一算,也是,已经推让了这么多天了,兄友弟恭的好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再推辞,大家都有审美疲劳了。再者,归义还等着她爹回去呢,总在京里耗着,像什么呀?颜神佑倒是相信,楚氏一定会从大局出发,至少是面子上做得十分光滑,无可挑剔。

  这是不用说的。

  颜肃之写了帖子,颜孝之与颜渊之也写了帖子请了楚丰并各自岳家来做一见证。开会的时候又彼此推让了一番,最终,楚丰做个主持人,除开已经分与两个小外甥的一千部曲之外,每人又各得一千,余下的四千户全是长子颜孝之所有。颜家那个坞堡,也归颜孝之主持。

  其余颜肃之表示不需要了,他已经有了封地、有了府邸,什么田宅就统统不要了。颜渊之也推让,道是也做官了,并不在意这些。

  最终,两兄弟各分得一处京郊小庄,颜渊之另得一处京中宅子,兄弟俩又各有京中两处铺面。楚氏命开了家中的仓库,与他二人每家十万贯钱、千匹绢,千斛米,各人房中之细软都归各人。三家约定,每年祭祀的时候还是要到长房这里来。

  三兄弟也都不在乎这些了,没一个争的,最终都画了押。颜氏也被唤回来旁观,自家兄弟团结,她在夫婿面前也十分有面子。

  接着,便是要给父祖上香、扫祭,告诉他们,儿孙有出息了,开枝散叶,分家了。

  这些事情搞定,二房便开始着手搬家的事情。楚氏且不令四房搬出:“分家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因开府赐宅,不得不为之。你们又将要往归义去,何必再搬来搬去?且住下。”

  颜渊之一想,也对,将才拿起来的包袱皮又放下了,请示过楚氏,他去给二哥帮忙去了。

  颜肃之与姜氏的袍服下来了。抚着袍服上的翟鸟纹,姜氏眼中难掩激动,十多年了,再不曾过会有今天。院子里有些嘈杂,是打包行李的声音。往归义去的时候,几乎是将家搬了过去,也只是几乎。留在府里的东西也不少,都在库里没有动。颜肃之升做郡守时、封爵旨意传出时,又有亲友送来的贺礼,也都堆在库房里,这些都是要搬的。

  仆役们训练有素,打包得都很快。打从前几天就开始忙了,如今只是在扫尾,只是越是扫尾杂事越多,反而显得更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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