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飞霜殿内。
唐棣已换下了身上的平民服饰,重新换上了黑色常服,襟口纳着细细的瑞云纹,身上绣有腾龙出云,从裾处一路盘旋而上,直达胸口。
这几日他脾气很坏,伺候他的宫女一直战战兢兢的,但越是害怕越要出错,一个宫女一不注意,把衣带落在了地上,原本以为少不了一顿踢打,没想到唐棣却对她温和一笑:“不碍事,下去吧。”
宫女简直受宠若惊,而从殿外走进来的万贵妃见了这幕,笑着说:“今儿皇上的心情不错啊。”
唐棣转过头,见万贵妃一身淡紫色的衫子,眉眼用红色的胭脂细细勾画,显得眉飞入鬓,媚眼修长,本显得寡淡平庸的姿色,被这艳丽的笔调一勾,也有了几分魅色。
但让唐棣感到稀奇的可不是她的打扮,而是她手里端着的玉盘。
玉盘里放着一只琉璃碗,琉璃碗晶莹剔透,里面却盛着一碗血淋淋的猪肺汤。
唐棣乃天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即便是一碗猪肺汤,御厨也会给他做得色泽亮丽,清香扑鼻,嘴里吃得高兴,眼睛看着也高兴,绝不会弄出一碗看起来这么粗糙的猪肺汤来。
可是唐棣看了却很高兴,径自走过去,从万贵妃手里接过猪肺汤,笑着说:“好多年没喝过你煮的猪肺汤了,朕可真怀念啊。”
万贵妃挥退左右,扶着他到桌边坐下,脸上嗔笑道:“亏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呢?”唐棣坐下后,一脸感叹道,“当年朕落魄的时候,吃的最好的东西,就是一碗猪肺汤。记得那时候朕从御膳房偷来猪肺,然后让你偷偷煮给我喝,你手忙脚乱的煮,没有什么作料,也没什么技巧,但那滋味,朕到今天都还记得。”
“哎,过去那么久的事,陛下若不提,臣妾都忘了。”万贵妃挨着他坐下,“既然那么喜欢喝,你怎么不让人做给你喝?”
“朕就喜欢喝你煮的,别人煮的,没那味道。”唐棣端起猪肺汤喝了一口,眼中满满都是温柔,“可自打朕封了你贵妃,你就再也不肯为朕洗手作羹汤了,一跟你提,你就不高兴,说多了,你就默默掉眼泪,说朕还拿你当侍女使唤,久而久之……朕就……”
银勺落在桌子上,发出当的一声。
唐棣的身子向一旁歪去,靠在万贵妃肩上。
月明星稀,寒鸦枝头,他们就像一对互相扶持的老夫老妻,一同走过了寒冷的冬天,一同走过希望的春天,一同走过酷烈的夏天,却走不过硕果累累的秋天。
“……楚楚。”唐棣声音略有些虚弱,“你给朕吃了什么……来人,来……”
万贵妃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唐棣略略挣扎了一会,却挣不开她那只染着鲜红蔻丹的手。
只能抬眼看着她,眼睛里写着:为什么?
“陛下。”万贵妃叹了口气,“这都是你逼我的。”
唐棣呜呜两声,想要说话,却被万贵妃捂得更紧。
“陛下,你知道吗?臣妾一直很害怕。”万贵妃轻轻道,“怕你有了一堆美人后,渐渐忘了臣妾;怕你被妃子大臣们鼓动,跟臣妾算旧账;怕眼前的一切都变成过往云烟;怕有一天……臣妾又要回到那个杳无人烟的宫殿里,当一个谁都可以打,谁都可以骂的小宫女。”
唐棣挣扎着,不是想要喊人救他,而是想要告诉她一句,不会有那一天的。只要他活着,就不会有那一天的。
“更何况,你最近简直变本加厉,一会儿要臣妾死,一会儿要赶臣妾走,臣妾心里很害怕,可怕又有什么用呢?”万贵妃冷笑一声,“后来臣妾终于想明白了。臣妾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你当然什么时候都能收走。”
毒药渐渐侵蚀唐棣的身体,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最后终于动不了啦,只有眼珠子还在盯着万贵妃,里面承载着千言万语,可是万贵妃不懂。
她扶起唐棣,将他送到龙床上,像以前的那个小宫女一样,脱下他的靴子,细心的给他盖好被子,嘴里说着:“放心吧,陛下,臣妾不要你的命,你若死了,臣妾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但请你从今天开始,就留在这里,留在这张床上……其他的事,臣妾会替你做。”
说完,舒展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看着天空笑道:“我早该这么做的,现在我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语罢,低头看了唐棣一眼,便转身离去,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处理外面的宫女太监,要试戴九龙冠冕,要准备明天的早朝,要做手准备接收他的一切……
宫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万贵妃脚步轻松,含笑走向她的新生活。
宫门吱吱呀呀的关上,唐棣安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门扉关上,他陷入一片黑暗中,犹如孤零零的陷进寂静空冷的深海之中。
第二日,早朝。
朝臣们久等半日,最后等来的不是唐棣,而是万贵妃。
一片喧哗中,她淡定自若的走到龙椅前,环佩叮当,凤袍鲜艳,款款坐下,对诸臣道:“陛□体不适,最近这段时间的早朝,由本宫来代他主持。”
至此,万贵妃正式登上历史舞台,自称摄政妃。
在她统治期间,流血,□□,起义,□□,短短的三百天内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后人将这三百天浓缩为一个名称——百日摄政。
作者有话要说:=-=叔叔没找到合适的图,嘤嘤,过几天再贴吧。
ps之前被问到美人话本是不是大长篇。。其实不是的啊,到了这里剧情已经过半了,之后大概10章就结束之了~【话说谜题其实都解的差不多了吧。。。
红牛兑水喝应该不会长胡子吧。。。
☆、第46章 雏凤初鸣拜帝师
第四十八章雏凤初鸣拜帝师
一群公人冲进风来茶楼,为首之人挥了挥手,冷硬道:”搜!”
几名公人朝唐娇走来,伸出手,将她拨到一边,露出藏在她身后的那名书生,然后将手里的海捕画像一展,对着看过以后,龇牙一笑:“就是你了,跟咱们走一趟吧!”
“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抓我?”书生挣扎道。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公人举起一页宣纸,上面写着一首小诗。
“这,这是我写的,怎么了?”书生颤抖着问。
“还敢问为什么!”公人指着那诗,龇牙一笑,“看看,花开亦有花败时,楚楚可怜无人收……这楚楚二字,乃是摄政妃的闺名!你这是在影射跟诅咒她老人家吧!”
“我没有!”书生百般狡辩,结果却换来几个耳光,直抽得他满脸血泪,不得不乖乖跟着公人离开。
待他们的身影走远,仿佛静止的风来茶楼才重新活了过来。
“哎,秦王那般残暴,都不曾因言杀人。”一名老者忽然叹道,“想不到我泱泱大齐,居然会以文字为狱,滥抓滥杀……哎!老夫不忍卒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