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兴此刻还是没有回话,头发微微的摆动。
“嘿,我说,小爷问你啥你都不说,你到底想咋地!”此刻,白玉堂的耐心彻底是消耗殆尽。人都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但看起来,白五爷的忍耐力还没有到达可以让他容忍第三次的情况。瞧着柳长兴始终不给自己一个答案,他终于按耐不住跳了起来,从高到低,俯视着身边抱成一团的家伙,掐着腰将他拽了起来。这没拽没发现,一拽白玉堂就更生气了。柳长兴这小子哪里是在郁闷,分明是在睡觉好么!刚才那摇头,估计也只是在睡梦中身体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
“我说,你这个家伙,怎么能这么对……”手上拎着柳长兴的衣服,白玉堂就想把人叫醒。可刚准备下手,瞧见那黑丝下瘦了不少的小脸,又有些不太忍心。
“嗨,我跟这家伙较什么劲呢!白白堕了我五爷的名声!”想了想,白玉堂将人抱在怀里,一个纵身又飞了下去。因为嫌弃柳长兴所住的捕快房太过狭小,他就把人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自己也关上了房门,躺在了一边的小榻上安睡。而他这样做,显然忘记了,在开封府还有一个人关注着这个已经睡着的家伙,并且因为这家伙的再次失踪,担心了整整一夜,甚至第二天,还在那张英武的脸蛋上出现了少见的黑眼圈。
而相对于今夜开封府的宁静,在偌大的永寿宫中倒是不得安宁。十几个太医来来回回,齐聚在大殿,面对着已经开始发怒的皇帝,战战兢兢的汇报着自己的诊断结果。
“陛下,微臣等认为,太后娘娘这是体虚之症,需多加调养,多多进补,方可痊愈。”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被推出来做了会诊的代表,他是太医院的院正,在太医院任职三十余载,算是皇帝和太后都十分信赖的太医。
“体虚!体虚!体虚!这两个字你们都跟朕说了无数遍了!怎么,太后年纪大了,你们就拿这体虚之症来蒙朕么?血燕、人参,这样的大补之物太后每天都在吃,怎么还是这个样子?甚至还晕倒了?”宋仁宗总算是还顾忌一下这是在永寿宫,没有发脾气把面前的东西都砸了。但看那如墨一般的脸色,还不如让他都砸了比较好。
“请陛下恕罪,臣等必会竭尽全力,治好太后娘娘。”随着宋仁宗的发问,一个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心里很是惶恐。他们也很郁闷好不好!太后娘娘是一点儿病都没有!脉象平和、心跳有力,根本就不是体虚的症状。可现在她晕倒了,自己这些做臣子的哪敢给她胡乱的开药,也只能说些没有坏处的进补了。反正皇家的人每天都在进补,多吃一点又不会死人!
“算了,你们都在这儿待着吧!什么时候太后娘娘醒了,什么时候才准许离宫!”也不想跟这些太医太过生气了,宋仁宗知道,太后的病还要靠着这些胡子花白的太医呢!想想自己案头堆得那些折子,他也只好和郭槐说了一声带着人先行离去,毕竟天下和娘亲比,还是天下更加要紧,这是皇帝的职责,也是他的悲哀。
而就在宋仁宗刚刚踏出永寿宫门口的时候,郭槐就轻轻的踏入了太后的寝殿。里面躺着的人没有一丝一毫虚弱的迹象,有的只是欺瞒的愧疚还有对他人的愤恨。
“这件事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真的不会让官家知道当年的事吗?”手里的帕子拧成了十八道褶,对于郭槐办事的能力,刘太后还是有些担心,但她目前没什么好的办法,关心则乱,她现在可不是那稳坐朝堂幕帘之后如同武后一般的女人。
“放心吧娘娘!奴婢已经安排下去了,一定会让这件事尽快的结束掉。”从容的给刘太后拉上帘子,郭槐走出殿外轻轻的关上门帮她守夜。与此同时,从皇宫大内的某处,一个身穿护卫官服的人慢慢的走出了这禁城的大门。
☆、第六十六章
早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炊烟在开封府的后衙慢慢的飘起,食物的香味渐渐的飘散在院落中。在一个单独的小院落里,房门紧关,窗户大敞,并未拉上帐幔的床上,横着两条被子。一条被子里裹着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家伙,另外一条被子里不知道藏着些什么。
“哎~真香啊!”眯着眼睛在睡梦中吸了吸鼻子,柳长兴还是没能忍住肚子向他呼救的请求,狠心的睁开了眼睛,腾地一下子坐起身子,生怕犹豫一点,自己今天又懒得起床了。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睡眼,打量了一下这里明显比自己那间捕快房不知高级到多少的装饰,柳长兴刚刚开始工作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自己这又是跑到了哪儿去?
回想起昨天,柳长兴脑中的记忆只停留在被庞统抱在怀里冲他吼的那一刻,难道这里是庞统的家?应该不会吧?
晃悠了一下浑酱酱的脑子,柳长兴打算下地探寻一下答案,却被一条被子堵在床上,怎么也出不去。无论是蹬,是踹,被子都岿然不动。
“这什么东西啊?”瞧着自己怎么也弄不动它,柳长兴也没心思去探究它到底是啥,捂着肚子打算站起来下地找食儿吃。他可不是什么耐饿的人,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无论这里是哪儿,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可就在他刚刚站起准备跨过一只脚的时候,突然那条被子自己立了起来,然后又拉着柳长兴摔倒下去。
“呀!白玉堂?”在摔倒的一瞬间,柳长兴就看见了藏在被子里的,那张平常总是邪魅狂狷、风流俊逸的侧脸,可惜这一回他没有了什么雄浑的气势和嚣张的表情,只剩下没有睡醒的朦胧,还有强逼着别人不要打搅的无赖。
“喂,我说白玉堂,你要睡自己睡呗?拽着我干嘛?我要去找吃的!”瞬间明白自己昨晚上是在白玉堂房间里歇着的柳长兴挣扎了几下,可那小胳膊小腿怎么敌不过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于是柳长兴怒了,也不管会不会打扰到白玉堂睡觉,冲着他就是一顿嚷。
“嘘,别吵!昨晚上累死了!”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下柳长兴脸的位置,白玉堂一个巴掌呼在他的脸上,阻止了噪音的继续发出,然后把腿缠在柳长兴的身上,胳膊搭在他的后背上,强迫他跟自己一起入睡。当然,他还算是有点人性,没有把鼻子也捂住了,不然一会儿柳长兴估计就成了大宋朝第一个被朋友憋死的捕快了。
“累死你?怎么可能?不是说武林高手三天两宿不睡都没有关系的么?还有,为啥在我边上睡啊!我饿的肚子都要抽了,赶快让我下去吃饭!”柳长兴想说的一连串话都被捂在了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瞧着对方一副不为所动、还打算继续阻止自己的模样,他恶向胆边生,痞子习气发作,张嘴就开始咬,也不管白玉堂的手脏不脏,味道好不好,反正能挣脱开束缚就成。
但白玉堂怎么可能就这么松了手呢?睡意上头的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好讲,感觉到柳长兴不怀好意,直接一个哑穴就点了上去,然后就想搂着大娃娃一样的将他抱在怀里,根本就没发现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嗯,还挺暖和!”扬起被子,他把柳长兴的视线也给盖住了,两个人就这么姿势奇怪(?)的躺在床上,一个睡得昏天黑地,一个被辖制的手脚僵硬。
“呜呜,谁来救救我啊!!!”整个人都被抱在怀里的情形让柳长兴觉得别扭极了,尤其是两个人的脑袋还凑得这么近的情况。一边感受着白玉堂喷在自己脑门上的呼吸,一边努力的挣扎,柳长兴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但白玉堂再怎么说也是武林中排的上号的高手,就像是一块坚硬的大石头,一丝一毫都没有被搬动的痕迹。
“我都快要饿死了,这白玉堂要睡到什么时候啊?”感觉到自己肚子慢慢的瘪了下去,柳长兴第一次有种睡觉不是享受是一种折磨的苦逼感觉。
等到日上中天,开封府的各位都已经进入了工作,包拯此时也已经上朝回来,大家还没有见到柳长兴的身影,某个人悬挂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让他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赵大哥,你昨天有看到长兴么?”记得自己去找包大人的时候,赵虎就在柳长兴所在的房顶下面,想来应该有看到当时的情况。
“有啊!”想都没想,赵虎就直接点头,不知道展昭问这个干什么。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包大人急着找他回话。”听到赵虎的肯定回答,展昭的语气有些急躁,连口吻都不自觉的带上了些埋怨,还有隐隐的担心。
“啥?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啊?”听着展昭这么说,赵虎直接就懵了。自己昨天是有看到长兴没错,可是他人在哪儿自己并不知晓啊!
“唉,那你怎么就这么肯定的回答啊!”展昭叹了口气,知道刚才自己问的,被赵虎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我确实有看到啊,昨晚上在屋顶。我记得展护卫那时不是和他一起么?难道你没把长兴带下来?”听到展昭这么说,赵虎觉得很是奇怪。如果自己昨天没记错的话,庞统好像打到一半就跑了,最后出现在屋顶上的人应该就是展昭和长兴了吧,他怎么反倒问自己哩?
“当时我急着和大人汇报情况,就没有带他下来。”展昭摇了摇头,没说自己当时觉得长兴有些失落,拒绝自己的帮助,只是讲了有关公务的事。
“啥?难道长兴现在还在屋顶上?”惊讶展昭为了公务竟然忘记兄弟,想到柳长兴一晚上都在屋顶上肯定冻死了,赵虎急哄哄的跑出大堂,打算拿个梯子赶紧爬上去救人,结果刚迈一步,就被展昭给拉住了。
“没有,赵大哥,长兴不在屋顶。”阻止了赵虎想要招呼人搬梯子的举动,展昭平静的表情变得有些沮丧。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明明上一刻还因为长兴和庞统打得难解难分,下一刻就因为长兴对自己的拒绝闪躲起来。现在才火急火燎的找人……唉!就在他自我埋怨的时候,开封府的大堂迎来了一只睡醒了的耗子,而他的身后,正跟着展昭朝思暮想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的家伙。
“臭猫,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白玉堂闲适的迈着步子,进了开封府的大堂。瞧着站在边上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展昭,白玉堂往旁边一闪,露出了身后的人。
“长兴,你怎么和白兄弟在一块?刚才展护卫和我还找你呢!”瞧着展昭有些自责的样子,赵虎正不知道怎么安慰呢,就看到白玉堂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而更加让人没想到的,他后面跟着的竟然是他俩刚才话里面的柳长兴。只不过那一瘸一拐的模样,怎么看着让人别扭呢?
“长兴?”听到这个名字,展昭马上就抬起头来,然后就看见昨晚那个在屋顶上消失的人皱着一张脸,朝自己走过来。不爽的心情,让人即使离着四五尺都能感受到。这是有人为难他么?眼神转向白玉堂,展昭的眸子中带了询问。
“不要看我,我也是好心。”接触到展昭的眼神,白玉堂立即摆手撇清关系。“我只是瞧着昨晚上他一个人在屋顶,好心把他带下来而已。可没想到刚刚带他下来,这家伙就在我怀里睡着了。你也知道我是多嫌弃他们那屋子,所以就直接把他搬到我的房间了,我还十分义气的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让给他睡,自己睡在桌子边的小榻上!”白玉堂一脸诚挚的表情让人完全抓不到他的把柄,如果没有柳长兴在一边控诉的话。
“你那叫一晚上都睡床啊!那我早上在床边看到的是个死人?”揉了揉被压得有些麻痹的胳膊,柳长兴一个趔趄摔倒在展昭怀里。
“难道白玉堂昨晚上和你睡在一起?”轻轻的把他扶到大堂侧面的椅子上坐下,展昭仔细的检查着柳长兴的手臂,发现只是血液不畅,导致肢体麻痹而已。但他还是很细致的将手握在麻痹处,输入内力,缓解柳长兴的不适。而习惯了的展昭这样举动的柳长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一般看着的赵虎挠了挠头,第一次知道内力原来还可以这样用。
“才没有!谁会跟这个家伙睡在一起啊!不过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这家伙在床边,用整条被子把自己包起来,跟个蚯蚓一样。我要下床找点吃的,他没睡醒不让,不仅把我又重新的拽回了床上,还点了我的哑穴,直到自己睡饱了才把我放开。”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白玉堂,柳长兴恨不得把他身上盯出个洞来,要不就把他定住,让他也尝尝这身体麻痹的滋味。
“哎哎哎,柳长兴,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啊!昨晚上可是我白五爷把你从屋顶上救下来的!要不然,你以为你那三脚猫功夫能安全的到达地面么?不摔死也半残好不好?还有,昨晚上床也是给你睡的,只不过那小榻根本不适合白五爷这么高挑的人,才到床上去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容忍你这个满身酒气的家伙睡在我身边?你倒是睡得舒服,四仰八叉的占据着床的大部分,我白五爷不稀得计较,好人做到底才蹭个床边,你今天还在这里嫌弃我!有没有良心啊!”
本来看到柳长兴享受着展昭如此贴心的服务,白玉堂就感到刺眼。如今被他这么一戳,更是快要气的爆炸!不提自己的初心是什么,自己对这柳长兴已经做得是很到位了,没让他在自己这受委屈,还让醉酒的他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至于今早上嘛,完全就是不想某只臭猫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变了脸色。要不然做了这么多却没有好戏看,那多无聊啊!
“你!”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做好事的话你会不做到底?这样的好心明显就是看自己出丑的心啊!
“长兴,包大人正在后衙等你回报呢!”阻止了柳长兴将要出口的话,展昭梳理完他的四肢之后就站在了两人的中间,显然不想两个人因为这件事有所争吵。
“好吧,展大哥,我现在就去。不过,这家伙,你一定要好好修理!耗子不打,上房揭瓦!”瞧着展昭维护的模样,柳长兴也只得恨恨的咬牙先走了。不过他没吃饭,脑子根本就不会转,他以为展昭是在帮白玉堂讲话,却没有看到他明显站得就距离自己比较近,而手势阻拦的也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白玉堂。此时的柳长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也就注定了展昭这位仁兄,以后追妻的情路那是相当坎坷。不为别的,只为他表达的太过含蓄,含蓄到让人听不懂的地步。
“你是说太后身边的承御雨墨是寇珠的妹妹?”听了柳长兴带回来的消息,包拯感到十分诧异。那个雨墨他在南清宫见过,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寇珠死了也将近三十年了,什么妹妹会是这么年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