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言转头看了一眼方太君,哦,慢慢走到知恬旁边。叫父亲母亲心里稍有点障碍,不过没关系总是要开口的。三老爷和三太太分了几许注意力到知言身上,知言只是微微一笑,大家还很生疏。
三太太常氏在几个妯娌中相貌生得最好,这也是因为三老爷贪恋美色,方太君怕颜色生得差之人收不住儿子的心,又细细打探过性情,才做主聘来。观她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虽一路奔波稍有疲色,但不掩容貌艳丽,风姿芳华。
三太太微微有些尴尬,一时情急只顾着亲生的儿女,但愿婆母不要做它想。遂放开知画和秦昭,也与秦晖、秦旷、知言三姐妹一一说话,又引他们见过知雅和秦昌。
知雅年方七岁,一袭大红襦裙,五官随其母生得明艳出众,比起家中姐妹恐只输于知恬,神情更是自信张扬。这次回京,她便要留在秦府,知言心道:她这性情在府里怕是要受磨砺吃些苦头。
十二弟秦昌年方两岁,五官生得像父亲,也是一袭大红衣裳显得精灵可爱。说来巧,这个弟弟与老狐狸是同日生辰。
三老爷看着三房的九个子女,心下满足。儿子俊美,女儿娇憨,仕途又正得意,自得间抚须含笑,眼角微上挑,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大叔大施魅力。知言看着他,心道怪不得当年白氏对丈夫死心塌地,三老爷论相貌在兄弟中排第一,称得上俊美无俦。老狐狸一家太逆天了有么有。
知言突然悲催地发现,本尊相貌像足父亲,是标准的女生男相。听闻那位苦命的姨娘是位地道的江南女子,生得婉丽动人,她怎能如此不争气,早早撒手人寰不说,勉强生个女儿都相貌不如人。
三老爷及三太太又谢方太君素日之抚育辛苦,感恩涕泣。
方太君只言:“我只是尽本份,平日里亏得你嫂嫂和弟妹在一旁帮衬,还是多谢谢她们吧。”
不等三太太说话,大太太笑语:“老太太说笑了,我们妯娌几个只是出点微末小力,那有您劳心劳力。再者三弟和弟妹素日节礼不断,大丫头更是留了话,要我替她谢谢叔叔婶婶呢。”
一家子正在客套,说笑不断。打前头来了一婆子回话:“老大人刚回府,听闻三老爷到家唤他过去问话。”
三老爷起身告退,自去前院。
方太君便也对三太太说:“连日车马劳顿,你等也回房去吧。”
三太太这才带着众儿女回三房,大太太早命人打扫干净三房的房舍,铺上被褥,摆上陈设,一应皆是新。秦晖、秦旷及知言三人并未同去,三太太只带着四个亲生儿女自去回屋。
知言姐妹目送三太太离开,回到自己住的院落,不多时三太太使人送来了东西,知言略扫一眼:左不过是胭脂水粉、首饰珠花,又几套新衣按照江南新出的样式制成,再上好的文房四宝,奇巧顽意,茶叶等。
因前次送来的茶未喝完,奶娘与立冬一番商议后做主分了几样给各位姐妹送去。又特意挑出一份送到大姑太太所居院落,虽韩世芳未回秦府,但唯不能漏了她。
知言只是学练字画,并不理会奶娘在旁欲言又止,“奶娘,我有些饿了,想吃点心。”
奶娘忙不迭应下奔忙。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尽忧心知言不去讨好三老爷及三太太而絮叨。
老太太当初给孙儿孙女挑奶娘时只拣实心本份之人,奶娘是从庄子上选出来的,本姓方夫姓张,说张方氏有些拗口,众人皆道张妈妈。本是方家世仆,不及十五岁便嫁到张家,五年生仨,二子一女,生下女儿不足三月,逢老太太为知言挑奶娘,庄头的老婆看她老实本分遂荐了来。经过一番仔细考量,老太太在五六个人里头挑中她,便舍下儿女丈夫及半瞎婆婆到秦府做起奶娘。她自己亲生的女儿三岁多时贪玩掉到枯井里夭亡,奶娘闻讯悲恸难忍,常半夜偷偷痛哭。知言起来哄她,说要当她的女儿,她听言哭得更难过,第二天起便强打起精神,服侍知言更加用心。
让知言说什么好呢,说抱歉对不起,不用她服侍让她回家?府里奶娘们都领着双份月钱,每月三吊钱,这时代穷人一家四口全年开销大概不足两吊钱。奶娘的丈夫也是厚道人,用这些银钱帮衬两个妻弟盖新房娶上媳妇,家里也住上瓦房。知言也不能把自己多余的月钱给奶娘,让人发觉只会说是奶娘见姑娘小,诱哄姑娘,到时万一被撵到庄子上再难有立足之地。世家大族的小姐都如浮萍一般,处在最底层的奴婢更是*草根。
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想。只尽心尽力做个小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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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方太君正喝茶消食,长女到各房走动去了,经久不回来,总要与嫂嫂弟妹们联络感情。有丫头回:三太太来了。忙命:快请进来。
三太太看着儿女睡下,便到婆母处叙话。进门便听方太君语:“也是劳累了,该早点歇下才是,日子还长不急于一时。况孩子们初到生地方,得有人照料才是。”
三太太笑道:“不妨事,昌儿早都睡下有奶娘和丫头们看着,他倒是个心大的也不择铺。雅儿也与她姐姐住到一起去了,正在兴头上,那还有功夫理会儿媳。”
方太君闻言也是笑了。
三太太对方太君说起路上情形:“原是老爷提前几日交待好衙门里的事,我们便上路,那知行到徐州被朱家人给绊住脱不开身。他家日日歌舞筵席,又道给老太爷备了寿礼,后来更是要一路护送我等上京。老爷那里敢应,挑不出格的收了几样,又按着同等的价值回了份礼。”
方太君问:“朱家,可是宫里朱贵妃的娘家?”
三太太点头道:“正是他家。朱家大老爷只道他家有个女儿年方十三,才艺出众要许给昭儿,就差强压着老爷写下庚贴。朱家大太太带女儿整日盘在儿媳身边,真个没见过这等人家。还是老爷推说家中儿女皆养在府里,老太爷早发过话一应儿孙婚事都由他做主才做罢。临了还是送了几个绝色女子给老太爷和家中各位老爷。”说着露出几分无奈与苦笑:“老爷在通州登舟时,命人偷偷寻来不打眼的船只,打发人带了这几个女子先回苏州。”
方太君听言神情凝重,又言:“三儿在任上如何。”
三太太只言:“老爷在衙门中事务儿媳也不知晓,只苏州乃富庶之地,儿媳也常与几家官太太并商家太太交际,倒不敢免俗。只是听外出走动的下人言,当地几个大姓家族常道老爷秉正严明,想来不会有错。”
方太君紧握常氏的手:“不怕他办不好差事,就怕捅个大娄子。家里头唯你最是稳当,才能帮他把好关。”
三太太忙道:“儿媳怎么敢当,都是老爷处事不变心中有章法。儿媳只是每日在家里头养花喂鱼,再看顾好两个儿女。只盼着别给老爷拖后腿才是。”
方太君点头道:“那也是你守得住,三儿我最清楚,素有些风流性子。受了委屈只管和我说,我只为你做主。”
三太太甚是感动:“老爷只是在家中几位爷当中显得出格了点,比起外头那些男人清正的不得了。旁人都道儿媳好命,公婆慈爱,夫君正派,儿女绕膝。”
方太君见她不似做伪,再者从别处听来的也大致相同。然还是叮嘱:“后宅里头有不安分的你只管处置,一切都有我。”
三太太点头应下,又拉几句家常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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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房中大太太却看着小姑有丝发愁,此次小姑上京带上长女,她已心中有几分明了,虽是自己亲生的但秦旭身份不同别人,婚事更是要慎之又慎。别说是自己,就怕是大老爷都做不了这个主。这几日观得外甥女的性情不甚理想。倒有几份放下心,家中老太爷必不会应下。
又秦旭私下里偷偷说,不想娶这位表妹,不喜看她目无下尘的样子,自己的妹妹们都不招她待见。小男子汉秦旭表示自家妹子都是燕京城中最好的女儿家,就算是上次被小九妹连累受了家法,但也是几个兄弟私德有亏,何况妹妹也是无心的。
大太太心里好笑,不经意间儿子已长大,也到了年少慕艾的时节,眼下情窦虽未开,不知将来谁家女孩能入了他心。儿子平日懂事,难得提要求,当是要应下。
秦梅却是有别的盘算,韩世芳眼高于顶说要挑世间最好的男儿,她旁敲侧击了几次,见女儿对家中同龄的表哥表弟不甚动心。又兼观父亲母亲不是十分中意世芳,也就打消这念头。当年大嫂刚进门不足两月,自己便出嫁,常年不走动,等父母都故去,家中大哥当家,素日知道嫂子是个最有本事之人,借在家中时日多与她亲近也好积点香火情。
司马氏与韩氏虽不合,但世家女儿和世家儿媳还是能有许多共同话题。一时也是言谈甚欢,又秦梅主动提起长女只道:“这孩子被家里老太太过于宠溺,只道要寻个可心意的夫君,别说世道本不允她这般行径,眼下可她心意之人尚在何处。”
大太太心道:合着两人都未对上眼,那敢情好。没这层顾忌才轻省些,若不然小姑亲自张了口,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可就难为死人。回应:“表姑娘是个世间难有的女儿,品貌出众,才情不凡,心气高也在情理之中。小姑不必忧心,姻缘红线月老早都定好。就拿你我来说,我幼时从未想过嫁到燕京来。”
秦梅莞尔:“嫂嫂说笑,可芳儿这般终是不妥。”
大太太宽慰她:“我姐姐昔年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称,曾语要择才学不输己之人做夫婿,后来相中王家长子,学贯古今,俊逸脱凡。他两人成婚后似神仙眷侣,让人好不艳羡。只可惜姐姐身子弱,前些年故去,姐夫因情伤神,立志不愿再娶,也是佳话。外甥女诗气腹华,还怕觅不得如意郎君。”
秦梅听言甚慰,又言及其它,至晚方散。
☆、第19章 繁花
十月初六日起,为秦敏贺寿的流水席便已开摆,亲朋好友、同窗故交、同年同僚等等皆分批接待。
除三太太常年在外刚回府,其他几个弟媳大太太都分配了事务,又知棋跟着她也有几月光景,也挑一二样不紧要处分配给她们姐妹,饶是如此,大太太忙得喘气的功夫都没有,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府里大小管事,丫环婆子也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都不敢在这当头出错。一时间秦府上下齐心,众志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