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很灵活,要小心?这人说话真是……钟倾茗一愣,不由的往少儿不宜的方面想,她对准尚菏瑹的爪子使劲看了一看,问:“怎么个灵活法?”
尚菏瑹可没少儿不宜的想法,她想跟钟倾茗好好谈一谈,于是,她很正经的说:“郝自强你是认识的,有时候,我会跟他一起去考古工地上看看,见到可以拿的东西,我们就会拿一点。不过我们拿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那些对考古非常有意义的东西,我们是不会动的。”
钟倾茗赞赏了一句:“没想到,你们这当老师的,竟然还会偷。”
“也不能这么说,”尚菏瑹关上水管,想了想,叹口气,说:“你看,76年发掘的殷墟妇好墓,只铜器就有近500件,78年发掘的天星观墓,只漆器就有 2500多件,现在它们是否还安然无恙?前几年在陕西曾出土过宋代同官县耀州窑的一批瓷器,它们是否都在博物馆安了家?最近这些年的考古工作,实际出土的文物和上报的数目真的都毫无误差么?或许这种怀疑毫无道理,因为我们根本找不到证据,可是,空穴来风,理有固然。我们的文物正在大量流失这是事实,看着那些国宝级文物在海外出现,谁的心能不痛呢?看着那些我们的祖先留下来的无价之宝,被大鼻子老外拿在手里把玩,谁的眼睛不会流泪呢?看看历史上那些有名的盗墓者吧,从伍子胥到曹操,从董卓到刘豫,从乾隆到孙殿英,这些人代表着什么?权利。而如今,历史在延续。我相信人格高尚的有,但太少,真正想为考古献身的也有,但权利有限,掣肘的太多,才华不能得到完全施展。这个社会,好像已经得了从内往外腐烂的艾滋病,大家都知道不好,但不好顶不住痛快,所以大家很容易被传染——我就是其中一员。”
尚菏瑹走到窗前,望望并不净澈的天,悲而强的笑一下,又回过头,说:“既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人举报,即使举报了,似乎也没多大用处,那么,你不拿他拿,他拿不如自己拿,没办法!我们太弱,无法像英法联军一样去当无耻的强盗,只能踩着自己脚下的花草当个小丑式的家贼。这要怪谁呢?无处可怪,谁也不能怪。要怪,只能怪我们所有人,只能怪这个还不够完善的时代。这是一个雨果笔下的现实又浪漫的悲惨世界,这也是每个国家在发达之前必走的一个阶段——腐烂里蕴含着生机,腐烂的东西会化泥成土,为有生机的种子提供养分,让它茁壮成长,进而开放出一朵真正的红的艳的花儿来,这朵花儿,不是指不现实的忽略人性里有贪欲一面的乌托邦,而是指具有较高素质的中产阶级的真正崛起,但这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在你我有生之年,恐怕是欣赏不到了。我从来不会指着谁的鼻子骂起来没完,因为若是我的手中有了权,我也会贪。你瞧,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会偷会抢,没有原则,如果你说我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也不会做出反驳。所以,你最好不要把我想的太虚幻,人大了,总会变,不要被小时候的我遮住眼。你喜欢女人,而我并不是个好女人。”
钟倾茗明白,尚菏瑹这是在委婉的拒绝她的表白,但她更明白,依着尚菏瑹那自恋的性子,能对她说出这些一点也不自恋的话有多不容易,这是尚菏瑹在乎她的表现,这让她感到喜悦,同时对尚菏瑹的喜欢,好像又加深了一层,这层深深的喜欢,触及了渴望已久的爱,尽管只是淡淡的,可是,它是存在的,而且,正有扎根发芽的趋势。
她往前走两步,靠近尚菏瑹,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不是好女人,难道我就是么?你以为我在工作中从没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么?你以为我家里那些古玩都是通过正当手段得来的么?你能对我坦诚相待,就是最大的原则,至于其他的,我不在乎。菏瑹,我们是朋友么?”
“不是朋友,我可能对你说刚才那些话么?”
“那么,你还想继续跟我做朋友么?”
“这要看你,看你的选择,”尚菏瑹把头发揶到耳后,顶恳切的说:“我知道,被人拒绝一定不好受,你也很可能不再愿意看见我,如果我常在你面前晃,会惹得你心烦意乱,如果你从今往后不愿再见我,我也没意见。一切只凭你选。”
“好,那我选择继续跟你做朋友,”钟倾茗笑了,笑的有点不怀好意。
尚菏瑹松了一口气,她承认,她有点怕钟倾茗从今以后不再理她,至于原因,她说不出来,能继续做朋友总是好的,她又开心了起来,可一时又总觉得在哪里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能抢过钟倾茗手里的菜刀,违心背意的说:“我看切菜挺好玩,你教我吧。”
你能学的会么?钟倾茗表示怀疑,但她还是很有耐心的教尚菏瑹怎么拿菜刀怎么切土豆,不得不说,高智商的尚博士学的很快,两个土豆没两分钟就被她切完了,钟倾茗暗自感叹,拿过刻刀的手,切起菜来就是不一样,看那曲里拐弯的土豆块,是件多么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的艺术品!
如此艺术品,可该拿来做点什么才好?钟倾茗开始头疼了,好在她的智商也不低,头疼了一会儿之后,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块排骨来,扔到案板上,说:“土豆烧排骨!”
“呀!我爱吃肉!”一提吃,尚菏瑹就兴奋,刚刚的那点尴尬也被她的兴奋挤压到了爪哇国。那两个土豆的成功试切,让她很有成就感,她突然觉得切个菜并不比玩篆刻难,她很想以玩篆刻的艺术精神继续切下去,她左手摸着排骨,右手举着菜刀,跃跃欲试的问:“这东西怎么切?你教我!”
“这东西要剁,用点力,剁!”钟倾茗拿起尚菏瑹没洗干净的油菜,一边重新洗一边提醒道:“排骨硬,还滑,你小心点,别剁到手。”
尚菏瑹一听,左手也不敢摸排骨了,只用高举菜刀的右手瞄准排骨使劲砍,案板被她砍的咣咣响,钟倾茗很想抬起双手捂住脸——千刀万剐算什么?能把排骨剁成肉泥才是真本事!
尚菏瑹切菜切上了瘾,便包揽了所有的切菜工作。钟倾茗在包揽了所有的做菜任务的同时,还得对菜费尽心思的做做美容——思考思考那厚薄不一的豆腐该怎么做才能看着动人,或者琢磨琢磨那比打狗棒还粗的萝卜条该配点什么才能看着美丽。
不管怎么样吧,在伤害了无数的脑细胞之后,钟倾茗总算做出了三菜一汤来,一份油菜炒香菇,油菜不用切,香菇不用剁,看起来顶漂亮;一份三鲜豆腐羹,蛋花遮住了豆腐的丑,还算漂亮;一份胡萝卜炒肉片,肉片压住了萝卜的粗,也还过得去;就是那份土豆烧排骨,让钟倾茗看了直叹气,这简直是她人生中的最大败笔!
这份跟雅观不沾边,而且很具有行为艺术倾向的土豆烧排骨,尚博士的功劳占了一大半,不管钟倾茗的手艺有多么精到,也抵制不了那土豆和排骨的先天营养不良——本身长的缺鼻子少眼,再怎么打扮,也是个残废呀!
偏偏尚菏瑹最爱这份菜,原因很简单——她切的土豆,她砍的排骨,并且,肉多!
吃饭的时候,她把土豆块像子弹一样往嘴里打,呱唧呱唧,叹一声:“好吃!我切的!”再把排骨像飞镖一样往嘴里投,呱唧呱唧,“噗”的一声,吐出骨头渣,又叹一声:“不赖!我剁的!”
钟倾茗努力往嘴里扒白饭,争取能不看她就不看她,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这自恋程度,简直人神共愤!
她的饭量不算大,没吃多少就感觉有了七分饱,她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又问尚菏瑹:“你要喝酒么?”
“不不!我不会,”尚菏瑹骨碌着眼珠,想让我喝酒?哼!这伙计没安好心眼!我就不喝!气死你!突然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小狗似的摇着尾巴装天真,“倾茗,你那两个女朋友,有照片没有?我想瞻仰瞻仰。”
“没有,”钟倾茗慢慢啜着酒,“她们的照片我都删的删,扔的扔了,一张也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