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原因也没有的,尚菏瑹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有点发慌,这种慌,是一种茫然的直觉,来的莫名其妙,并且,异常的陌生,她本能的想去排斥,可是,却排斥不掉,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是顶体面:“不怎么看,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们都是朋友。”
“我小时候,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那年,我六岁,”钟倾茗把视线转向正前方的玻璃窗,说:“在我七岁那年的清明节前夕,我和爷爷去延禧宫看《清明上河图》,那里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小姑娘,总是冲我笑,我唯一记着的是她那颗酒窝特别深,小牙格外亮,亮到可以当镜子使。后来到了清明节,我站在父亲的墓前淋着雨,流着泪,很孤单,很脆弱。这时,那个小女孩又出现了,她往我手里放了一朵百合花,塞了一把小雨伞,她对我说,花送给你,要坚强哦。呵,她那时是那么天真可爱。从那之后,我一直在找那个女孩,女孩的模样我也一直记得,眼睛很大,酒窝很深,很爱笑,哪怕摔到地上也会笑着爬起来,可是,我一直没能找的到。”
钟倾茗顿了顿,眼角扫了一下尚菏瑹,看她除了有听故事的好奇,基本上没什么反应,看样子是把当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尚菏瑹的确是忘了,她正一边听一边琢磨,我又知道了一个人的秘密,真好!呀!贾红旗喜欢男的,路璐和钟倾茗喜欢女的,我这都是些什么朋友?郝自强要是再喜欢动物,搞个人兽恋,那我一定要去申请吉尼斯!呕!握着这么多秘密却不能与民分享,我是多么的悲催!
钟倾茗没指望没心没肺的尚菏瑹能想起什么来,也就算不上失望,只接着说:“在我八岁那年,我妈妈又跟任远结了婚,没多久,我又有了一个弟弟。有的时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总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是没有人疼爱的。特别是当我妈妈还想让我改掉我父亲留给我的姓氏的时候,明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我就是很愤怒,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隐隐的还是有些愤怒。这种玩笑我是绝不喜欢听的,我身上流着父亲的血,姓氏怎么能够随便改呢?从那时起,我再也不曾跟我妈妈亲近过。我总会想起女孩对我说的话,要坚强。我不知道当初的女孩是怎么看出了我的脆弱,鼓励我要坚强,那么小小的年纪,她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不知道。或许,是老天有意把她安排到我面前,让她鼓励我要坚强的吧。有些时候,当我们无法用科学的思维去解释某些事情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去相信天意。”
钟倾茗从没对尚菏瑹说过自己的过往,尚菏瑹一直以为钟倾茗的过去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也就没怎么追根问底的打听过。她知道任远的大名,她一直以为任远和钟倾茗是亲戚,现在听到任远竟然是钟倾茗的继父,这个继父跟她的亲妈还有一个儿子,尚菏瑹讶异不已,原来这娃儿从六岁就没了爹,若她是独女还好些,偏偏又添了一个只有一半血缘的弟弟,不能独享母爱,而继父的爱跟亲生父亲的爱也始终会有差别,多么让人心疼!
她端正了身子,像个三好学生一样坐的规规矩矩,两只大眼忽闪忽闪的看着钟倾茗,竖起耳朵来认真听钟老师讲故事。她的手惯性的抓着空气挠了挠,这是她小时候抱着狗熊听父母讲故事时留下的小习惯,一旦听的专心了,她那两只爪子总会不自觉的挠挠“圈”,现在没有狗熊,她只能挠空气。
绿灯亮了,钟倾茗启动车子,继续说:“后来我长大了,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很自然的,恋爱了,那个男孩叫付元鑫,我们的恋情纯情的不得了,只是牵了牵手而已。当年的他很不错,是不少女孩心中白马王子的类型,可我跟他在一起,没找到过恋爱的感觉,既然没感觉,那就分手吧,于是,我提出了分手。然后,我就想,付元鑫那样的白马王子我都没感觉,那么,我是不是对男人就是根本没感觉的?如果对男人没感觉,那女人呢?带着这个疑惑,我出了国,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我前后交过两个女朋友,第一个女友叫汉娜,是个很漂亮的美国姑娘,第二个女友叫翁真,是个很漂亮的中日混血儿。不得不说,我曾喜欢过她们,但我在她们身上也没找到过恋爱的感觉,一边喜欢她们,一边在她们身上找不到恋爱的感觉,这是不是很矛盾?这种矛盾是我没法用言语来解释的。即使在跟她们交往期间,我也时常想起小姑娘,或许在我心里,只有她的笑,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吧。但我也得承认,女人的身体对我吸引力,要远比男人来的大。我喜欢欣赏女人,尽管我自己也是女人,在我看来,女人的情,女人的爱,女人的纯,女人的烈,女人的细腻,女人的柔和,都要比男人美好的太多太多。”
钟倾茗说到这儿,就打住了话,尚菏瑹正听得过瘾,钟倾茗这么一打住,她难免不尽兴,不尽兴的同时还有点不高兴,她早就猜到了钟倾茗可能喜欢女人,可当听到钟倾茗真的跟两个漂亮女人交往过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有点堵得慌。
不过,她没时间去思考是哪里在发堵,因为钟倾茗不说故事了,而她又很想接着听,便紧随着问:“后来呢?”
“后来?”这人,真是贪得无厌啊!一下说了那么多,你总得让我缓一缓吧?你以为回忆过去是件很轻松的事啊?钟倾茗无奈的摇摇头,接着说:“后来,我跟女友分了手,回了国,忙起了工作,工作一忙起来,也就顾不上感情了,然后,一直单身到现在。不过,我还是期盼着能有一个她爱我,并且我也爱她的女人跟我共度余生。回国之初我去过几次酒吧,在酒吧里见过不少同类,可惜,没有我喜欢的。既然没有喜欢的,我也就不再去了,我的年纪也已经够大,对酒吧那种环境也没了兴趣,除了应酬,平时根本不会去。我认识许多的人,有挥金如土的富家子弟,有得意忘形的官二代,我不能轻易得罪他们,我跟他们一起出入声色犬马的场合,我们看起来像是朋友,应付这些人,很累。许多时候,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会想起那个小姑娘,会想起如果我和小姑娘一起长大,我一定会爱上她吧,毕竟,她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家伙,而且,她能在我需要什么的时候,就塞给我什么。越是孤单的时候,我越希望老天能够再次安排小姑娘来到我面前,即使不做情侣,当个朋友也是好的。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我没有找到她,也没有遇到过让自己心动的人,我几乎要对爱情感到绝望了,甚至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和一个爱胡说八道,脸皮也厚比城墙的家伙看中了同一本画册,看中了同一个扳指,看中了同一个座位,我知道,老天对我开了恩,上苍故意的把她一次又一次的送到我面前,如果我不去珍惜,你说,我是不是会很傻?”
尚菏瑹不知道钟倾茗傻不傻,反正,她现在是傻了,说了老半天,那小姑娘竟然是自己?有没有搞错?您老确定?尚菏瑹那两只大眼也不忽闪了,直呆呆的望向钟倾茗,张开的两片嘴唇中间似乎顶了根牙签,动啊动的就是合不上,一向清醒的脑袋也开始变得迷糊,这伙计不是在说笑话吧?还是故意逗着我玩?能忽悠的这么动感情,您可真行!
她无意识的伸手挠挠脸,隐隐的,好像是期待着否定的回答,似笑不笑的,问了一句:“你说的那小孩,应该不是我吧?”
“是你,”钟倾茗停下车,倾过身子,快速的吻住了尚菏瑹的唇,“没错的,是你,尚菏瑹。”
如此亲密接触,直让尚菏瑹的那对大眼珠子猛地哆嗦了两下,受了刺激,还被人非礼,这算怎么一回事?贾红旗刚非礼完了我的手,钟倾茗又来非礼我的嘴,贾红旗刚搞了一夜情,钟倾茗又跑来诉衷情,一个个的都欺人太甚!上吊也得喘口气吧!对!喘气!可嘴被堵着,怎么喘?呕!没法喘!憋的慌!
钟倾茗一吻过去就知道尚菏瑹压根儿不会接吻了,这点让她很满意,本来她对凌嘉那句“她的初吻恐怕还被她藏着当古董呢”一直抱有怀疑,但现在,她不怀疑了,因为凌嘉歪打正着,好像给蒙准了——初吻跟是否会接吻似乎并没多大关系,钟倾茗显然忽略了这一点。
钟倾茗十分的激动,谁不喜欢能有个从身到心完全属于自己的人呢?双唇相贴的那一刻,有两片翠绿的柳叶飘落到了前窗上,微风一吹,柳叶顺着平滑的车窗,扬洒着飘逸的风情,一圈又一圈的跳起了华尔兹,伴着华尔兹的节奏,她的心跳加快了,有电流划过,震麻了身,还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微微的翩翩颤动。这种说不出的美妙的体验,她从来没有过,她把这种感觉刻到了脑子里,也把尚菏瑹刻到了心里。
钟倾茗并不急于深吻,只是含着尚菏瑹的唇慢慢品尝了一会儿,舌尖扫过她的牙齿,咂摸咂摸,似乎有点带着甜的辣——吃煎饼果子的后果。买煎饼果子时,尚师太嘱咐老板要多放点辣椒,只是打死她也没想到,这美味的余韵竟让钟倾茗给舔走了。
尚菏瑹毕竟还不会接吻,钟倾茗也毕竟是刚刚表白,她没有往里深入,舌头也还算规矩,浅尝辄止的咂摸够了滋味以后,就带着满足移开了,再拍拍尚菏瑹的脑袋,催道:“呼吸!快!”
尚菏瑹很机械的张大嘴吸了一口氧气,总算感觉不憋得慌了,可心脉血管发出的那有力的狂急的扑腾扑腾的动静,又让她开始烦得慌。她昨晚本就一夜没睡,身体发虚,现在更是觉得浑身没力气,她安慰自己,梦!白日梦!这一定是在做白日梦!嗷!上帝!我给你钱,你能不能让我晕过去!
尚菏瑹两眼发花,周围是一片明晃晃的白亮,透过玻璃窗,她彷佛看到了那位坐在太阳之上的浑身散发金色光芒的老人,正在和蔼的对她说:我不缺钱,你还是给我上根香吧!
头上三尺有神灵,第一次,尚菏瑹真切的体会到了,但她依然表示,我不信,我唯物,我从来都是个大糊涂!
32、第 32 章 ...
虽然尚菏瑹从来没有过恋爱的经历,但被追的经历总是有的。活了28年,她被不少人喜欢过,也被几个大胆的表白过,其中男人占了绝大部分,女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眼前这位敢于非礼她的钟倾茗,另外一个是猴年马月的大学同学左小清。
左小清同学她早就忘记了,只隐隐记得她当初很客气的拒绝了人家,毕业以后她继续读研读博,左小清参加工作,两人从此再无消息。钟倾茗同学她可忘记不了,人家就在眼皮底下,她想忘也不能忘。
尚菏瑹有的时候是很酷的,比如她在拒绝追求她的那些人时,一看客气拒绝不管用,她就不客气的踹人家一脚,然后扭头就走,那长发一甩高跟鞋一踹的小模样,简直酷呆了!她的好同事顾雷同志就曾光荣的挨过那么一脚,那一脚,顾雷非常肯定自己将会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