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迅速进舱,俄顷船就发动了,掉转身,和一万三的船呈九十度,持续后退。
曹严华虽然不懂炎红砂的吩咐是怎么回事,还是赶紧利用船上的盘绳,一头捆住自己,另一头尽量往结实牢固的东西上绑,船下的震动持续传来,视线里,几乎是铁屑木屑乱飞了。
他问一万三:“罗韧这是要干嘛?”
一万三隐隐猜到了。
罗韧这是要……撞船!
如何让高速运转的齿轮停下来?一般人的经验里,会搅入一根铁棍,制止或者尽量降低轮轴的转动。
同理,老蚌的转旋虽然可怕,但是同样受到外力的阻滞,就好像第一次时,木代用被子盖住了它,这一次,它的蚌壳切入船身,速度明显降低。
如果能利用这一时机,从另一面也给老蚌同样的阻力,那有极大的可能,在短时间内,让老蚌的转速降为零。
它的蚌壳是张开的,这个时候,是剥离凶简的最佳机会!
一万三死死扣紧了绳头,同时伸出手去攥紧了船栏。
远远的,罗韧的船后退了一段之后,果然向着这里,加速了!
曹严华不敢再看,紧紧闭着眼睛,尖声惊叫:“我不想死啊!”
看鬼片时,鬼还没有出来,就吓破胆地叫,几乎要把同伴吓死的人——就是曹严华这种了。
巨大的冲力迫来,一万三牙关咬的更紧,正准备全力迎接那灭顶的一击时……
他看到,罗韧的船近距离变相扫尾,变直撞为船身侧撞。
虽然不是天翻地覆,但巨大的冲力、撞力加上水的变动拂起,还是让一万三有要翻船的惊惧感,胃部极大不适,整个人像是被抛起,又狠狠落下,眼前激起水排的墙浪,但是……
但是,他没有漏过那听起来几乎美妙的声音:那种齿轮咯吱咯吱,欲转而不转,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声音。
一万三躺到了甲板上,船已经被浪打湿,一躺下去,海水很快浸湿了后背,但他不在乎。
他就那样躺着,两只船几乎就快并到一起,跨个一大步就能跨过去,他看到罗韧扶着门框从驾驶舱里出来,稳着身子从工具箱里拿出了凿子和锤子。
一万三挣扎着爬起来,向船舷边爬了几步,低头去看。
老蚌就在底下,张开的两扇蚌壳分别卡在两边的船身里,徒劳地四下想转,却又像被破坏了电源的机器,嘎登嘎登,动作笨拙。
一万三哈哈大笑。
你也有今天啊。
太阳缩到云层后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海面上茫茫的,像起了雾。
刺鼻的腥味,浅褐黄色的蚌肉,在那之间,他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珍珠盒子。
又或许,只是被老蚌分泌的珍珠质给裹住了。
在蚌肉之间,还有大大小小的珍珠,不是很圆,一边光彩像略微镀了金,罗韧认识这种珠子,那个时候,想给口哨配个珍珠送给木代时,店员跟他讲过,这样的珠子叫“珰珠”,就是古人说的明月珠,白天,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到珠身有一线光芒闪烁不定。
大家都挣扎着爬起凑过来,曹严华喘着粗气说了句:“都没受伤吧?”
好像没有,不过,即便受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罗韧跳下水中,半边身子倚一条船,脚踩住另一条船的船身,把凿子抵在那个骨灰盒的后头,屏住一口气,狠狠砸了一锤子。
蚌身震动,连带着船都在微微摇晃,蚌肉剧烈收缩,炎红砂大叫:“看!”
不用她说,大家都看见了,珍珠盒的盒面,忽然间漾起血一样的纹络,中间一道竖长,两边两道短小。
这个字,很好认,也最象形。
甲骨文的“水”字。
第二根凶简,果然就在里面。
一万三喃喃:“因刀致死,因水而亡,所以,这是告诉我们死亡的原因吗?”
他们之前讨论过,七桩凶案,是不是应该各有寓意呢?就像基督教中所说的七宗罪一样,分指贪婪、色欲、贪食、嫉妒、懒惰、贪食、暴怒?
罗韧否决了这个想法,原因很简单,神棍说,那是世上最早的七桩有记录的凶案。
因着最早,时间上的发生应该临近,不可能分门别类,你代表贪婪,我代表嫉妒。
第一根凶简是“刀”,第二根为“水”,答案似乎渐渐明朗。
第二凿,一锤定音,那个珍珠骨灰盒离体,蚌肉抽搐般翕动了片刻之后,慢慢偃息。
炎红砂怯怯问了句:“死了吗?”
罗韧没有回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四下看去:“木代呢?”
木代呢?
不在你的船上,也不在你们船上吗?想起来了,那个时候,要撞船,为免波及,让她避开的。
但是,人呢?
罗韧着急起来,他把骨灰盒塞给一万三,快步上船,迅速站上了船顶,极目之内,一片沉寂,再远些就是雾了,迷迷憧憧的,连岸都看不大清。
船下头,炎红砂他们已经喊起来了。
“木代……”
“小老板娘……”
“妹妹小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