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潋直接装死,当作没瞧见。
等两人都梳洗好后,纪凛又体贴地过来扶着她去外间用早膳,并且和她道:“等会儿我们先去给祖母请安,请安完后再去祠堂给祖宗磕头上香,接着便是认亲,今儿的事情有些多,如果你不舒服,和我说一声,我来想法子……”
曲潋捧着一杯加了杏仁和些许糖的牛乳慢慢地喝着,满口的奶香味在口腔中泛开,让她的神色微微松缓了一些。
听到他的话,心里又不可抑制地涌上一种喜悦,只觉得浑身都舒泰起来。
她心里明白淑宜大长公主如今是孀居身份,这种喜庆的场合不宜出面,所以他们要先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曲潋对此不置可否,对比婆婆镇国公夫人,她自然更愿意在这一大早的先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再听着他细心的将今日要注意的事情一一道来,曲潋的神色也越发的柔和,看向他的目光已经没有了早上起来时的那种防备,只剩下满满的欢喜和新婚的喜悦。
就算她感觉到自己又被他治愈了、真是太没用了,却依然喜欢他这样的温柔体贴。
纪凛给她夹了一只蒸饺,对她道:“不用急,我们今天起得早,还有时间,你慢慢吃。”
曲潋又朝他笑了下。
等见她低头吃早点时,他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愉悦。
比起刚才起床时的那种防备,他还是更喜欢她眼里出现更多的欢快,让那双眼睛变得像夜空中的星辰,璀璨夺目。
用完早膳,两人准备了下,便往寒山雅居而去。
一路上,只要遇到来道喜的丫鬟,宫心等人便将事前准备好的红封发下去,让一群下人们都高高兴兴的,连带曲潋也有些受到感染,忍不住抿嘴笑着。
纪凛眉眼含笑,脸上的笑容比平时更柔和了一些,他扶着曲潋的手,趁着人不注意时,问道:“潋妹妹,可需要我让人备软轿?”
曲潋满脸黑线地看着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用。”如果真的备了软轿,不是让人笑话么?虽说大慨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昨晚干了什么,可是曲潋还是想要装作不知道。
到了寒山雅居的垂花门前,便见到穿着茜红色焦布比甲的明珠、娇蕊两个丫鬟在那儿等着了,见到他们过来,两个丫鬟脸上笑靥如花,过来给他们道喜。
随行的宫心忙过去给她们发红封,两个丫鬟得了红封都是笑眯眯的。
娇蕊脆声道:“公主正在安息室等世子和世子夫人。”
明珠也笑道:“世子和少夫人请随奴婢们来。”
两人在下人的簇拥中进了寒山雅居,穿过院子,刚到正房前,便见到乌嬷嬷已经候在门前了。今儿她也穿了一件崭新的石青底银色祥云团花的齐膝比甲,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圆髻上难得地簪了对金襄玉的簪子,仿佛连脸上的皱纹都比平时舒缓了许多。
曲潋常来镇国公府作客,也知道寒山雅居比之其他地方都要清冷许多,如今这里伺候的丫鬟仆妇们从衣着打扮和神色便可以观出和平时不一般,显然是淑宜大长公主对于心爱的孙子成亲之事十分高兴,连带的也影响到了下人们的心情。
曲潋跟着纪凛给乌嬷嬷行了一礼。
乌嬷嬷慌忙避过,说道:“世子和世子夫人哪里能对老奴行如此大礼?真是折煞人了。”
纪凛温声道:“这是嬷嬷该受的。”
曲潋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是此时却不是深究的时候,况且乌嬷嬷伺候了淑宜大长公主一辈子,连镇国公见了都要恭敬地叫一声嬷嬷,而且也是亲眼看着纪凛长大的,自然也受得他们的礼。
乌嬷嬷看着站在一起的一对璧人,眼角有些湿润,笑着道:“老奴在此恭喜世子和世子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两人又道了谢。
然后乌嬷嬷亲自掀了帘子,让两人进去。
淑宜大长公主坐在安息室的炕上,身上穿了件秋香色仙鹤衔灵芝的褙子,发上簪了两支镶着鸽子蛋般大小的红宝石的金钗,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精神不少,双眼含笑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个孩子。
见到两个孩子进来,她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发现曲潋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时,不禁又抿嘴一笑。
等两人给她磕头奉茶后,淑宜大长公主忙让人将他们扶了起来,然后一手拉着一个,笑着道:“暄和终于成亲了,我这颗心也落下来了,以后你们要好好地过日子,给我多生几个大胖曾孙,我就满足了。”
曲潋听得满脸黑线,只能低头故作羞涩。
纪凛笑道:“祖母放心,孙儿省得。”
淑宜大长公主更高兴了,高兴之下,将自己这儿的好东西可着劲儿地想要赏给小夫妻俩,也让曲潋觉得皇家的公主似乎高兴时,就是喜欢赏人,淑宜大长公主是如此,襄夷公主也是如此。
两人陪着淑宜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淑宜大长公主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道:“你们先去祠堂,等认亲结束后,也不必过来了,回去歇息,改天有空再过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话。”
虽然是亲孙子成亲,但是淑宜大长公主喜静,平时不太爱搭理人,就是今天也一样,所以也没有让纪家的那些女眷们过来打扰。
两人刚离开寒山雅居,便见到镇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隋嬷嬷过来。
隋嬷嬷笑着给两人请安,说道:“老爷和文管家都在祠堂里了,夫人奴婢过来通知世子的少夫人一声。”
纪凛淡淡地应了一声,说了一句“让母亲挂心了”,虽然语气依然温和而恭敬,但是神色却有些冷淡,没有儿子对母亲应有的亲近。曲潋隐约能感觉到这对母子间的气氛比平常母子要冷淡许多,但这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所以她也没有对此有什么特别想法。
两人到了祠堂,给祖宗磕头上香后,镇国公对着儿子和儿媳妇说了些类似于夫妻互相扶持、开枝散叶的话,便先他们一步离开了。
文管家倒是很激动的样子,看得曲潋都担心他老人家一个激动就要喘不过气来。
纪凛悄声对曲潋道:“文管家以前是在祖父身边伺候的,听说是祖父在边境时从蛮人铁蹄下救下来的可怜人,后来便随祖父回京当了管家。如今他年纪大了,祖母免了他的差事,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便自动过来看守祠堂。”
曲潋听罢,心里肃然起敬,也明白了文管家在镇国公府的地位,以后见着了一定要恭敬。
两人边走边说话,纪凛边和她说周围的环境,边注意她的神色,见她时不时地蹙眉,便知道她的身体仍难受着,心里有些懊恼,刚才应该让人备张软轿过来的。
曲潋正听着他讲解镇国公府的格局时,被他一把托住了手,不禁奇怪地抬头看他。
少年白玉般的面上微微泛红,被那双仿佛漾着水气般的水眸看得心跳微快,不禁想到昨晚那被泪水洗润过的眸子,脸蛋不禁更红了,温声道:“你如果不舒服,便挨着我,等到了正堂时,我再放开你。”
看着他的脸,曲潋也莫名地脸红起来。
于是接下来的路上,新上任的小夫妻俩都变得沉默,但是沉默中又流动着一种脉脉的温情,让跟在他们身后的宫心等丫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此时正堂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镇国公府的族人及姻亲,但凡是沾了点儿亲的,今儿都来了。
曲潋看到这满堂黑鸦鸦的人,眼前发黑,同时也对镇国公府在京城中的地位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这些很多与镇国公府其实平时并未有什么往来,不过是沾着点儿边,便上门来了,镇国公府也不好将之拒之门外。
这也唯有世子的婚礼才有的热闹,如果是二房的嫡子成亲,怕是没有了。
曲潋深吸了口气,低眉顺目地跟在纪凛身后,走进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