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后许慕晴便也就少劝他了,他们吵架再吵到她面前来,她也甚少着急上火,由得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争得面红耳赤,差不多累了愿意消停了,她就再出面一人说一顿,各打五十大板后令他们走人。
她以为,这两口子大概是要这么打打闹闹过一辈子了。
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听到田婷婷卷跑家里的钱,和别的男人私奔的消息。
田婷婷虽然是城市里长大的,但家里条件并不太好,唯一的弟弟又是个游手好闲的货,都结婚生子做父亲了,还要田父田母养着。
因此即便田婷婷现在已搬去了寸土寸金的城中心,田父田母却还住在老城区的城中村里住着。许慕晴穿过狭窄低矮的巷道进到田家时,发现里面已是一片狼藉,许慕明被几个人围压着,像一条被摁在案板上的鱼,一边绝望地挣扎,一边痛苦地嘶吼。
所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挂了一些彩,地板上被摔得稀烂的物事当中,隐约还可见到星星点点的血迹。
许慕晴跑进去,把那些人一个一个揪开:“放开他!”
哪晓得他们只稍微松开一点钳制,许慕明就要跳起来继续打打砸砸,许慕晴也是气得狠了,反手过去便是一巴掌:“你闹够了没有?!”
她力道用得很大,许慕明那么高高壮壮的一个人,硬是被她扇了一个踉跄,扶着桌子角,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就是刚刚还在沙发上哭嚎的田婷婷她妈,也不由得顿住了腔,一个个大张了嘴巴,木呆呆地看着她。
许慕晴却是神色未动,只是盯着许慕明:“打人有用吗?砸东西有用吗?许慕明,你现在是三十二岁不是二十三岁,做事能不能别那么冲动,拿出一点脑子来?”
不由分说,拖着他一只胳膊推搡着就往外面走,临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回过头来,和田母说:“我已经报警了,所以不管田婷婷是被我哥打跑的,还是卷了钱跟别的男人跑了,我想,警察那边,会给出一个交待的。”
说罢,她就头也不回地带着许慕明离开了。
离开田家后,许慕晴一路不言不语,面寒如冰,脸色铁青,弄得许慕明就是想耍混都有些不太敢,只是蔫巴着脑袋,默默地跟着她回了家。
家里只有许可一个孩子在,小家伙今年才五岁,醒来后看不到爸爸妈妈,赤脚坐在门边哭得肝肠寸断,命都快没有了。
许慕晴就狠狠瞪了许慕明一眼,抱起许可,给她穿好了衣服,又耐心哄住了她。
之后没多久警察就过来了,看过现场,录了口供,又拿了田婷婷的一些私人照后就走了。
不过他们立的案子并非是卷款出逃,而是人口失踪。
因为人家说了,他们现在并不能确定田婷婷就是卷款出逃了——而且就算她是真的拿着钱跑了,可她拿的毕竟还是夫妻两人的共有财产,换句话说,她拿的还是自己的钱,就算她是拿着这钱跑出去跟别的男人私奔了,那也算不上是什么罪。
顶多的,许慕明可以起诉离婚,然后要求分割财产,让法院将她多拿去的那一部分,判还给他。
警方唯一能帮着立案搜寻的就只有报她失踪。
猫猫代他们送人出去,房间便只剩下了许家兄妹两个,外加一个不太懂事的孩子。
消化掉了警察的话后,许慕明还埋怨她:“这一报了警,就全部人都晓得了,我以后出去哪还有脸啊……”
许慕晴听到这话一口气噎在胸口出不来,过了好一会才冷笑道:“不报警,不报警你找得到她么?万一她要是在外面被人杀了埋了,有人推到你头上来,你要怎么办?再担个杀妻的罪名被请进去坐几天?”
许慕明听了,惊得一副下巴都要掉了的模样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会吧?”
许慕晴看他这样,忍不住抚额:他还有心情担心别个,人家把家里的现金首饰全卷走了不算,还把房子、车子都拿去作了抵押——要不是昨天当铺的人找上门来说要把房子车子收回去拍卖,许慕明甚至都不知道她跑路了,还以为她当真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出去旅旅游,散散心!
他现在已经是穷光蛋了,马上就要被赶出去露宿街头了,他知不知道啊?
不过本来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的许慕晴,被他这么一问还真有些拿不定了。据说和田婷婷一起私奔的那个男人,两人是在地下小赌场认得的,那人就是个浪荡子的性子,如果说他撺掇田婷婷卷款和他私奔是安着想和她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好心,怎么说,许慕晴也是不会相信的。
田婷婷又不是什么稀世大美女,生了孩子后还发了福,身材也走了样,指不定那男人就是存了杀人夺财的心思骗她走的。
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呢?她只是恨她哥:“你之前就一点也没察觉吗?”
许慕明滞了一会,才涩着嘴说:“我天天都忙得要命,早出晚归的,哪里晓得她这些事?”
许慕明是水电工出身,现在带了个徒弟,天天给人装水装电,工作确实是挺忙的,有时人家工程赶得急,连日连夜回不了家也是有的。
就像她,她都不忙,还一心一意在家相夫教子呢,结果怎么样?萧方舟什么时候出的轨,她不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么?
这样一想,许慕晴莫名就觉得挺悲哀的,他们这算是什么?难兄难妹么?连另一半出轨劈腿都要上赶着凑到一起了!
为这个,她真还没那个脸皮来指责自己的亲哥哥。
下午的时候,许父许母就赶了过来,彼时许慕晴刚刚从当铺那边出来,接到电话后就直接打车回了兄长家。
家里头气氛压抑,许母在哭,许父和许慕明各坐一边,俱都脸色难看,很明显是有过一番争执的模样。
许可明显有些吓着了,看到久违的外公外婆也不敢迎上去,只怯生生地站在一边角落里,手足无措地捏着手上一个玩具。
许慕晴看得有些心疼,就把孩子抱了过来,先温言抚慰了一番。其余的大人们似乎这才注意到孩子的情况,情绪多少都缓和了一点,倒是许母,见到许可又想起她那个可恼的娘,眼泪流得更凶了,抽泣着说:“这真是这辈子都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许慕晴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很能理解父母的伤心难过,私奔这样的事,不管是什么样的年代,大概都是丑得不能再丑的丑事了。许父许母这一生没什么大作为,虽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可也很爱惜名声,珍惜羽毛,他们教育自家的孩子要讲良心要有道德,不能作奸犯科对不住人,可没想到头来,却被儿媳妇这么狠狠甩了一巴掌。
她腾出手来想要安慰安慰老人,许母却拉着她的手哭得更大声:“现在该怎么办啊?我们一家子这么辛辛苦苦攒的家业啊,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啊,怎么就讨了这么一个儿媳妇回来……”
许父听了也跟着骂,话骂得很难听,许慕晴和许慕明也都听着。
待得他们发泄得差不多了,许慕晴才坐下来和他们说那些来龙去脉。
老实讲,她都有些无从启齿的感觉,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父母说。
市价一百多万的房子车子,竟然让田婷婷五十万就当掉了,将将才要了一个零头。
不过也因为她当得少,现在他们要赎回来付出的代价就不是那么大——当然,前提是她得说服当铺放弃这次典当,愿意让他们赎回来,因为这个当现在已经算是死当了。
深深吁了一口气,许慕晴才安慰父母:“你们不用急,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然后才委婉地讲了讲事情的原委,又说了后续的处理,“警方那边,他们说会加快搜寻的,然后当铺那边我也去和他们经理谈过了,估计还是有希望能把东西都赎回来的。”
当然,这是她最乐观的估计,而且这些话也只能拿来哄一哄老人了。事实上警方虽然立了案,但这个案子并不在大案要案之例,全国每年的失踪人口那么多,真正找回来的,又有几个?更何况,田婷婷还是存了心要躲着的。
所以就目前来看,她报警的唯一的作用,似乎就只有,如果田婷婷真出了什么意外,那经常和她暴发家庭矛盾的许慕明,或许身上的嫌疑会少一些。
至于当铺那边,很明显田婷婷当初典当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留一条退路,她非但典当金额不高,还特别注明了,如若过期未赎,则房产自动划归典当行所有。
也就是说,现在这处房子,实际上已经归典当行所有了,而他们之所以没有强逼,无非是因为,田婷婷当初办理典当时还存在违规操作的地方——车子虽然是挂在她的名下,但房子毕竟是她和许慕明共有的,她私下典当,冒签了许慕明的名字——可许慕晴下午去典当行的时候,分明看到那上面的签名就是许慕明的!
也就是说,许慕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田婷婷忽悠着亲自签暑了这么一份典当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