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子面不改色,低头望着蕊姬,摇了摇头,“我进来时,这位姑娘已经死了。”
“七公子就算欺我们是娼家,这也太信口雌黄了!此前我与公子一道来见蕊儿,公子答了蕊儿的题,蕊儿才同意与公子一见,那时蕊儿还好端端的,半盏茶功夫不到,出了这种事,你如何敢说出这种谎话来?”
鸨母面上淡淡的,显然却已经怒极,话里话外一口咬定了凶手,却也没有攀诬,说的句句属实。
苏城人都知道红袖阁头牌蕊姬的规矩,是轻易不在人前显眼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中,偶尔现个身也得面覆纱巾,为了就是独一份儿的矜贵。
要见人,先答题,隔着一道帘子坐了,蕊姬出题,如果来客答得合他心意,方能做入幕之宾;若不合蕊姬心意,便客客气气地请出去。
蕊姬红极一时,交往的王侯贵族极多,因而虽然规矩苛刻,还是捧场的人多,敢撒野的几乎没有。
这位七公子也是对答之后进的门,可见那时蕊姬还好端端的,从他进去到鸨母拉了门口的青衫公子进门,不过一会儿工夫,要说有别人杀了蕊姬,谁也不信。
若说蕊姬是自尽,就更不合常理,哪有在客人面前自尽的?
手下识趣的丫头已经去报官了,鸨母现在诘问这个七公子,根本不是为了饶舌,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怕人跑了,她的摇钱树死了,银两赔偿还得让这人交出来,否则就亏大发了!
七公子果然没有回答,奇的是他竟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脸上也不见惧色,甚至微含了些怜悯,看着蕊姬颈间因为白绫勒出的勒痕,仿佛出了神。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温念远忽然冷冷地说:“你想怎么样?”
一言既出,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他身上,他却如立无人之境,眼前只有一个人。
七公子抬了抬眼皮,表示看到他在这儿了,有些兴致缺缺地嘀咕了一句,“又是你。”
温念远不答,指着蕊姬,“她死了少说也有一夜了,你就站在这,打算殉情?”
没回答他的问题,七公子轻轻叹息了一声,忽然幽幽地说:“你看她,是不是很美?”
大夏天的,他的声音幽冷如新汲的井水,浇了众人个透心凉,一时间仿佛离了人间来到鬼蜮,眼前站着个鬼气森森的白骨美人。
连一心算计着赔偿银两的鸨母都忍不住微微往门口挪了挪,看七公子的眼神就像看见了个疯子,竟生出一种要么还是把这人放走算了的念头。
这可真是大白天被鬼迷了,哪有把活生生的金子银子放走的,她在心里呸了几声,就听外面一阵吵嚷,官差来了。
“杀人凶手在哪里?”打头的壮汉满脸络腮胡,比起七公子更像个杀人犯,把刀一横,人群纷纷自动分开。
“是他,这个人刚刚杀了蕊姬姐姐!”领路的女子指了指七公子,手还在哆嗦,声气儿倒是很壮,大概官差来了觉得有了依靠的缘故。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敢当众行凶杀人!”几个官差一拥而上,把七公子团团围住,这白衣翩翩的青年看着就是个弱不禁风的,抓起来想必容易,又是大功一件。
那男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从从容容地由官差押了,丝毫不做反抗。
“等等!”温念远面色铁青地走到官差面前,“凶手不是他。”
官差斜乜了他一眼,冷笑,“你怎么知道?不是他,难道是你?”
“蕊姑娘死了都快一夜了,兄……这位公子今早才来,凶手另有其人。”温念远伸手要断开七公子手上镣铐,却被对方不动声色的避开。
他望着七公子的眼睛,那男人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温念远一僵,知道这人只怕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脸色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