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这样想想,说开了也好,他起身到小酒柜中拿出一瓶红酒,打开,先递给林长宁一杯,“对了,忘了和你说,今天壮壮喊我爸爸了。”
这让林长宁很惊奇,“是吗?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在此之前,壮壮可以说毫无预兆,他们也没打算逼孩子。
陆江远笑了笑说,“还不清楚,这臭小子脾气坏得很,在餐厅走廊上就跟人动手了,不管不顾的。长宁,你说他这坏脾气像谁?”
林长宁见他心情好转,白他一眼说,“总之不像我。”明知故问。
陆江远支着下巴想想说,“我年轻那会脾气是不大好,但好像没他这么坏,想揍谁就揍谁。”
“你别这么谦虚。”当年宿舍里八个人,就没几个和陆江远处得来的,不经常接触的人会被他出色的外表迷惑,只当他家世好,各方面能力强,为人难免就骄傲冷漠点,但在一个宿舍里天天见面的,最本质的秉性就藏不住了,这人有严重的少爷脾气,习惯说一不二,脾气不好,待人态度又差,即使心情好的时候,给人帮过不少忙,也没多少人愿意靠近他,他之所以被陆江远缠上,后来想想,也许就和他容忍度太高分不开。
“我脾气这么差,还不是把你追到手了,当时可不是我一个人打你的主意,不过只有我胆子最大。”
林长宁被他气笑,“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陆江远放下酒杯,冷不防地将人抱起来,大笑道,“当然骄傲,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把你追到手了。”
林长宁手中的酒杯被撞到地上,骨碌碌地滚出去很远,“杯子。”
陆江远将人放在自己床上,自己解了浴袍,扑上去压住人说,“明天再说。”
“你别得寸进尺。”
“什么都不做,你陪我睡会。”明天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了。
*
章时年去看了吨吨,回来的时候就见陈安修盘坐在床上发呆,怀里的冒冒终于睡着了,小嘴微微张着。
“怎么还没睡?”
陈安修伸开腿活动一下抱怨说,“腿都麻了,冒冒这人太讨厌了,抱着拍了半个小时还不肯睡,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了,一放下他又醒了。”
章时年伸手过来说,“我抱会,你去洗漱。”
“不用了,我看他这会好像睡熟了,我再抱一会就放下,吨吨睡了吗?”
章时年应了声,去婴儿床那里帮冒冒整理一下小枕头和小被褥。陈安修看着差不多,就把人轻手轻脚放进去,之后下床去了洗手间。
“今天是怎么回事?”现在四下无人,章时年倚在门口,终于将疑惑半晚上的问题问出口,他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安修失控在公共场合和人动手。
这个问题陆江远在车上也问过,陈安修没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特别是面对一个长辈,一个谣言口中的当事人,尽管他知道那不是事实,“他们编排陆叔和我妈。”
言尽于此,但章时年是何等聪明的人,几乎立刻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我知道这次是我冲动惹了麻烦。”但如果时间倒流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出手,也不后悔和陆家人闹翻,只是他没想到陆叔会因为维护他,和陆家闹到这种程度,他能看出一路上陆叔并不高兴。他之前一直以为陆叔疼他,多半因为他是爸爸的儿子,所以他一直没有想过去挥霍这份疼爱,“我知道餐厅是卫林的。本以为让他帮点忙,最多欠他个人情。”更何况他怀疑今天的安排本就有卫林的搞鬼,再没防备心的人,遇到的事情多了,也就有防备心了,今天的安排太过巧合,他实在不得不做此联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事情就更容易解决了。
“没什么麻烦的,那两人也上不去什么台面,不用费心去想这些事。”陆维恩他们敢背后说出那样的话,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这事不用他出手,自然有人收拾,陆江远从来不是那种既往不咎的人。
陈安修心里复杂,勉强笑笑,不再多言,拿牙刷,挤牙膏,开始刷牙。
但事情并没有如预料的那么顺利结束,第二天一大早曲靖就开车过来了,说是老爷子让章时年和陈安修马上回家一趟。
☆、253
曲靖来的时候,陈安修他们正在用早饭,只有冒冒早早吃完了,自己坐在宝宝椅上抓草莓吃,陆江远拿小毛巾给他擦手,听完曲靖的话就和陈安修说,“我和你们一道过去。”
极少数失控的时候不算,陈安修很少在日常与人相处中显露负面情绪,从昨晚发生事情到现在,他就是在和章时年独处时短暂地露出些低落和迷茫,今天早上醒来又跟没事人一样,恢复成元气十足的大好青年一个,所以他此时听到陆江远的话就大包大揽说,“不用了,陆叔,这点小事,我自己能搞定。”笑地一派轻松,很有信心的样子。
但他心里是很明白的,这个时候曲靖过来,肯定是和昨晚的事情有关,对于陆江远昨晚在陆家人面前的维护,他已经很感激。今天就不想再连累其他的人,怎么说他也不是三岁的小孩,闯了祸还要父母出面,他已经是成年人,成年人就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林长宁只知道安修昨晚和人动了手,但他不明白怎么就这么快被人告到季家去了,季家那样的人家又不是谁都能说上话的,“壮壮,你昨晚和谁动的手?”他昨晚听陆江远轻描淡写,还以为事情不严重。
“两个不是熟的人,不过没多大事,爸爸,你别担心了,老爷子叫我们回去,不一定是为这事。”
章时年放下筷子擦擦手说,“不是安修,应该是我的原因。”他让陆斐斐见血,陆家岂肯不了了之,他问曲靖,“今天家里有访客吗?”
曲靖只是负责执行命令的,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就照实说,“没有,就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家。”
章时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心道这陆家手脚还挺快,“那你先回去吧,我和安修随后就到。”
曲靖略一犹豫,恭恭敬敬地说,“老爷子说让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陈安修见章时年已经用完,他自己面前还有半碗粥,不过这会也吃不下去了,就起身说,“那别让老爷子久等了,咱这就走吧。”又和旁边的吨吨说,“在家看好冒冒,别让他淘气。”
冒冒可能听到爸爸喊他的名字了,就转过头来喊,“爸爸。”嘴上手上沾着的全是草莓的汁水。
陈安修探手过去摸摸他圆乎乎的脑袋,“在家听爷爷的话。”
林长宁总觉得事情不对头,就提出也想去,陈安修按住他肩膀笑说,“季家又没搬家,家里还不是和原来一样,有什么好看的,还得全家组团去参观。”
他越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林长宁就越担心,他正要继续,就听陆江远说,“上次去见到老爷子的时候,跟他说起得了不错的棋盘,这次正好拿去给他老人家看看。”
他这是第二次开口,又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陈安修倒不好再次拒绝,于是出门的人就顺利成章的变成了四个。章时年和曲靖一辆,陈安修则上了陆江远的车。
陈安修不太习惯说肉麻的话,心里鼓了好一会的勇气,面上还笑嘻嘻地说,“陆叔,待会老爷子要打我的时候,你帮我拦着点。”
他这句话里没提一句谢谢,但这话里的亲近要比客气的道谢让人受用多了,起码对陆江远是这样,他眸色深了深,骂了一句,“臭小子。”一时之间竟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他只是做了每个父亲都会做的事情,在孩子受到外人欺负时,站到他这边,但孩子竟然对他心存感激,他不敢说自己心细如发,可他还是能感觉出从昨晚开始,安修他态度的轻微变化。
其实想想,他好像确实真的没为这个孩子做过什么,和长宁重逢后,除工作之外,他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是放在长宁身上的,对安修,他心里当然是喜欢的,只是作为父亲,他空缺太久,安修又是男孩子,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一个做父亲的感情,只好选了个最笨的方法,送钱送股票,他想着,章时年的钱是章时年的,安修身边有属于自己的钱,就可以在这段不被外人看好,认为差异巨大的关系中底气足点。
话题开了头,下面的就容易点了,陈安修继续道,“那老头手劲很大的,我陪他练拳的时候,看他一把老骨头本想让让他,可他还不依不饶的,好几次差点把我打趴下。”
陆江远笑道,“老爷子要知道你这么背后说他,说不定下次下手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