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没什么好自责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罢了。”齐褚阳又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今日去狩猎么?怎么是‘听说’?”
柳雁转了转黑如珍珠的明眸,这才说道,“宋宋说桉郡主今天也去狩猎来着。”
齐褚阳恍然,说道,“桉郡主确实也是今日,不过是跟皇族的人。我和世子是去南山狩猎场,跟一些官宦子弟。”
“哦。”柳雁缓缓点头,“我还以为桉郡主又缠着你玩了。跟我玩得好的人,她总想来抢,让那人跟我反目。当初是宋宋,如今怕是盯上齐哥哥你了,她成心要膈应我。”
齐褚阳看着这得意俏皮的小丫头,跟桉郡主已是欢喜冤家的模样,两人倒不像是恶交的,颇像既生瑜何生亮,却不好说这些,否则以她的脾气,定会更恼,白白生闷气,笑问,“那宋宋跟你反目没?”
柳雁立即得意起来,“当然没有,也不瞧瞧我是谁……”话说一半,她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其实是——当初宋宋没和她反目,他自然也不会跟她反目,被桉郡主挑拨离间抢走的。想通后倒不好得意了,站起身道,“不跟你说,好好养伤吧。别总伤了手脚……”
话没说完,就被柳莺捂了嘴,轻责,“雁雁又要说不吉利的话。”
柳雁也忙捂住嘴,摇头不说。闷声跟他道别,心里颇为满意地走了。
还未到用晚饭的时辰,又下起雨来。
柳家马车驶进巷子,在大门停下,下人已撑伞来接。
先下来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面庞俊白,只是带着点像孩童的稚气。他等在车下,片刻里头又俯身出来个清秀女子,柳定泽伸手接她,“别淋了雨。”
方青小心下来,溅起的雨珠一会就湿了裙摆。柳定泽牵她的手缓步往里走,进了房里就让嬷嬷去起炭火。方青一听说道,“都快四月的天了,还烧炭火做什么?”
柳定泽说道,“你裙子湿了呀,得烤干。”
方青笑道,“直接换掉不就好了。”
柳定泽恍然,“对哦,那快换掉吧,别冷着,你手冷死了。”说罢要为她宽衣,羞得方青指了指下人,他才老实停下。回头对他们摆手,“快出去。”
下人抿笑离开,这四爷疼起人来,可真让人羡慕。
方青让柳定泽去衣柜拿衣裳,自己将外裳褪去,换上厚实的衣服,暖和不少。见他一直在旁边看,这才发现他肩头微湿,许是刚才打伞的时候往她这偏了,心头暖暖,轻声,“四郎也换吧。”
柳定泽这才跑去换衣,不一会方青过来给他穿衣。细白的手在衣襟上扣着扣子,只觉每个动作都好看极了,“媳妇,今天打听到的人肯定是大舅子,你和娘都可以放心了。”
今日刚送伤愈的韩氏回去,还在途中就有下人寻来,说打听到个叫方白的郎中,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可找了过去那人又走了,不过循着踪迹去找,应当很快就能追上。
“但愿吧,这样娘就有人照顾了。”
柳定泽拍拍心口说道,“没事呀,如果不是大舅子,我会照顾好岳母的。不信的话我跟你拉钩吧。”
方青忍不住笑笑,老太太常跟她说雁雁不像二哥也不像老太爷,最像的是她这四叔。因为儿时的柳定泽也是个小霸王,又聪明又傲气,最像的便是幼时总以为拉钩便能约定一切。
“四郎,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被你气哭,你跟我拉钩,说再不欺负我了?”
柳定泽讶异道,“我什么时候把你惹哭了?我做过那么混账的事?”
方青笑笑,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摇头,“没有,四郎才不会做那种事。”
柳定泽定定点头,“对,肯定没。”他疼媳妇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欺负她。
方青暗暗叹了一气,哪怕是当初那些被他气得哭鼻子的事,也盼着他能想起来。看看当初被他嫌弃的姑娘,成为他妻子后的诧异模样。
定会……很好玩吧。
不过两日,那叫方白的人,终于是被人拦下了,问了个仔细。
消息很快就传回柳家,方青听见下人敲门,衣裳都没披就到了门口。柳定泽迷迷糊糊看她跑过去,抓了旁边的衣服就追上去,在她开门之际给她裹得紧紧的,自个还困得睁不开眼,脑袋也昏沉。
常六刚跑过来,气还没喘顺,“四爷,四太太,找着那叫方白的郎中了。问了话,真、真是四爷的大舅子!”
方青一听,鼻尖一酸,眼眸瞬间湿了,似乎再没站的力气,离别九年,本以为已是阴阳两隔,谁想兄长安然归来,怎让她不激动。无力倚在旁人身上,语出泪落,“哥哥终于回家了。”
哥哥回来,一切都会更好、更好的。
☆、第63章 其叶蓁蓁(二)
第六十三章其叶蓁蓁(二)
翌日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方青就准备回娘家陪母亲一起等那叫方白的人。起身时柳定泽睡得熟,知他嗜睡,便没叫醒他。轻身起来,小心翼翼洗漱,因动作轻巧,走时也没有惊醒他。
离房间十几步,方青才跟下人说道,“要是四爷起来寻我,便说我回娘家了,没事别在房前扰他睡觉。”
嘱咐完了,去跟老太太请安,说了这事。老太太昨晚也已听说,让她快快去,带个腿脚快的下人一同去,好随时回来报信。
等方青冒着小雨回到娘家,天才微亮,只是雨水不停,天色看起来并不好。这天色一不顺人意,总觉还要生出什么坏事情来,让她忐忑不安。进了家门,母亲竟已经起来,在小小的客厅擦拭东西。
“娘。”
韩氏听见女儿声音,转身看去,女儿正从外头进来,下人刚好合伞,抖落一地雨声,“青青你怎么回来了?”
方青拿过她手里的抹布,拧眉,“您的脚刚好,怎么就劳累起来了。而且家门怎的不关呀……万一家里又进歹人怎么办?”自从当年被盗贼人屋偷了钱财,她一直后怕,房门必然要关好方能安然入睡。
韩氏笑笑,“等你哥哥回来了,好立刻进来呀。家里桌椅也脏的不行,不好让你哥哥看到,还以为娘过的不好,白白惹了心疼。”
方青心中感慨,这便是母亲了,自己再怎么苦,就是不愿苦了儿女。她将抹布交给一旁下人,让他们去擦干净。自己挽着母亲的手坐在厅上,等家里下人接兄长到这。
“青青啊,娘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对你哥哥有怨言,只是他若回家,你可否不要责怪他一去杳无音信?”韩氏知道女儿的脾气,就怕她当面责问儿子,到时候儿子不悦,柳家下人又瞧见女儿以下犯上,对谁都不好。
方青点点头,“若是哪日偶遇哥哥,青儿定会责怪他。可哥哥还会来寻我们,那或许这几年,他当真是遇到什么事了,并非要故意抛下我们。”
韩氏见她这么想,可算是安心些了。
屋檐滴落雨帘,交错嘀嘀声响,连绵不绝。从屋里往外看,天还罩着一层灰纱,不见日头穿裂,普照大地。
母女俩说着话,时而往门口望去,等得十分煎熬。
也不知等了多久,方青派去守在巷口的下人突然就出现在大门口,“太太,阿八驾车往这来了。”